文／傑夫‧古戴爾 譯／徐仕美

二○二二年七月十九日是英國有紀錄以來最炎熱的一天，那天下午早些時候，三十九歲的氣候科學家弗麗德里克‧奧托（Friederike Otto）從沙瑟克區（Southwark borough）的公寓，騎腳踏車跨過倫敦橋到市中心參加會議。她很苗條，有著綠色眼睛，帶著靦腆笑容，穿了洞的耳朵上掛著小小的銀短劍，手腕上戴著五顏六色的彩珠手鏈。她是那種不管到哪裡都穿著匡威牌綠色高筒休閒鞋的人，而且對現代舞相當認真，幾乎和她面對現代氣候的態度一樣認真。她的十二歲兒子去學校了，讓她鬆一口氣的是，她知道學校行政團隊已經採取避熱的預防措施，確保學生待在室內並有足夠的水可喝。

熱浪來襲的前一天，奧托已經有所準備。她住的地方是一八四二年蓋的維多利亞時期的房子，房子沒有空調（這座城市的房子幾乎都沒有空調，因為倫敦自古以來就是氣候溫和的地方），不過這間房子可以隔熱。她家還有涼爽的地下室，在溫度升高時可以讓她的狗避暑，這隻瘦瘦高高的狗兒叫做斯凱勒，是拉布拉多和可利牧羊犬的混種。奧托醒著的時候，大多在思考極端天氣事件的原因與後果；對她來說，經歷一場熱浪，很像困在自己的想像世界，感覺既熟悉又超現實。

她踩著踏板騎過泰晤士河時，熱風吹過河面，她的肺覺得受到燒灼，這讓她驚訝。然後，這種驚訝更讓她驚訝。畢竟，她已經研究熱浪超過十年的時間，也是一門革命性的氣候科學的帶領者。這門新科學叫做「極端事件歸因」，開創出新方法來確定大氣中二氧化碳的增加程度，如何改變極端天氣事件的頻率與強度。奧托和她的同事證明了，我們現在經歷到的極端熱浪幾乎都不是大自然的標準效應，也不是氣候懷疑論者喜歡說的「就是天氣現象罷了」。導致極端熱浪的原因，是人類的活動和人類做的選擇。

熱浪來襲 危機四伏

奧托被熱風嚇壞了。過了倫敦橋之後，她騎經倫敦大火紀念碑，那場大火在一六六六年燒毀這座城市的大部分區域。紀念碑是兩百零二英尺高的多利克石柱，頂端有火焰造型的鍍金紀念骨灰罈。對於奧托來說，它是一種有嘲弄意味的提醒，警告我們真正的危險是什麼。「你可以感覺到熱空氣與熱風裡的乾燥」，奧托後來告訴我，「只要有一點火花，我可以想像倫敦再次著火的景象。」

她繼續騎車穿越城市。奧托很驚訝看到這麼多人開著窗戶，她知道這種舉動似乎合乎邏輯，但要是你沒有空調，這麼做完全不對（在城市中，特別是如果沒有涼風吹拂，最好在那天清晨就關上窗戶並拉上窗簾，以阻隔陽光與熱氣）。奧托一邊騎車時，她知道就在那個當下，有人正因高溫而瀕臨死亡。那些是受困在炎熱公寓中的人、心臟有問題的人，以及在戶外工作的人，因為他們住在完全不熟悉炎熱為何物的地方，不知道當溫度突然升高時該做什麼事。對於奧托而言，她不只是在大熱天騎腳踏車穿越倫敦的科學家，她是騎腳踏車經過犯罪現場的偵探。

（摘自《熱浪會先殺死你》，麥田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