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陳牧雨
文/陳牧雨
一、訪友
明代高啟有一首〈尋胡隱君〉詩:
渡水復渡水,看花還看花。
春風江上路,不覺到君家。
「隱君」是指退隱不仕的人。而詩題所謂「胡隱君」,應該就是一位姓胡的隱者,是詩人的朋友。
有一天,詩人突然想這位友人,於是划著小船尋友去。而這首詩,就是詩人對訪友過程的描述。
首句「渡水復渡水」,一個「復」字,詩人巧妙地告訴我們路途的遙遠。既然是隱居的人,想必是住在遠離人寰的地方。
「看花還看花」,一個「還」字,告訴我們序屬三春,繁花夾岸,美不勝收。
欣賞如此美景,足以令人忘卻了旅途的勞頓。於是在這春風吹拂的江上,不知不覺就來到了你家。
全詩無一險僻的典故。一切平鋪直述,不說花美,不言景勝,只一句「不覺到君家」,其實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二、送友
李白〈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
故人西辭黃鶴樓,
煙花三月下揚州。
孤帆遠影碧空盡,
唯見長江天際流。
根據記載,李白在唐朝開元十五年時東遊,在湖北安陸住了一陣子,就在這個時期結識了詩人孟浩然。
開元十八年三月,李白得知孟浩然要去廣陵。於是託人帶信給孟浩然,約在黃鶴樓會面。會面後,孟浩然要乘船東下揚州(廣陵就是揚州),李白前來送行,寫了這首送別詩。
悲莫悲兮生別離,送別原本就是一件悲傷的事。更何況在交通不便的古代,別時容易見時難,一別後重逢就成了不可預期的事。
然而生性曠達的李白,壓根兒就不會做如是觀。
首兩句敘事,說朋友辭別了黃鶴樓,要在三月時搭船去滿是煙花的揚州。就是這「煙花三月」四字,讓清人孫洙大讚,認為這首詩是「千古麗句」。
後兩句寫景,然而卻藉景言情。江邊送友,直到友人所搭的帆船遠遠隱沒在碧空之中,船不見了,眼前只剩長江延伸向無盡的遠處,彷彿流往天際一般。
朋友走了,送別的人仍然捨不得離去,直到載具已無法得見,這種送別的深情是無可斗量的,雖然整首詩並沒有提到「情」這個字。
三、別友
李白〈贈汪倫〉:
李白乘舟將欲行,
忽聞岸上踏歌聲。
桃花潭水深千尺,
不及汪倫送我情。
據袁枚《隨園詩話補遺》記載,汪倫雖久仰李白,兩人卻素不相識。
天寶十四年,汪倫聞悉李白辭官後,主動致函,邀請李白前來涇縣一遊。信中說:「先生好遊乎?此地有十里桃花,先生好飲乎?此地有萬家酒店。」
李白被說動了,於是應邀前往,卻不見「十里桃花」與「萬家酒店」。問起此事,汪倫笑答:「桃花者,潭水名也,並無桃花;萬家者,店主人姓萬也,並無萬家酒店。」
李白聽了之後哈哈大笑,不以為忤,因與汪友好,乃盤桓數日後乘船離去。船甫開出,李白突然聽到有人踏歌而來,原來是汪倫趕來送行,於是寫下了這首千古有名的送別詩相贈。
所謂「踏歌」,是流傳在中國古代,一種一邊以腳踏地為節拍一邊大聲歌唱的風俗活動。
在這裡,「踏歌」兩字,使得整首詩都鮮活了起來。詩中有離情而無別恨,仍然是屬於李白的曠達。
用詞遣字,直白無比,也是李白常見的風格。比如詩中以自呼李白開頭,也直呼汪倫名姓,完全沒有在客套,「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如汪倫送我情」也是直接而明白。
這就是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