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陳牧雨
文/陳牧雨
宋人王淇有一首關於梅花的詩:
不受塵埃半點侵,竹籬茅舍自甘心。
只因誤識林和靖,惹得詩人說到今。
詩中所提及的林和靖,是宋代詩人林逋。他一生不婚不仕,隱居在西湖孤山,被世人稱為「孤山處士」。由於一輩子與梅鶴為伍,宣稱以梅為妻、以鶴為子,從此 「梅妻鶴子」也成了「隱士」的代名詞。同時,梅花也因為林和靖而廣為世人知曉與喜愛。
歷史上,除了西湖孤山,羅浮山也因一段與梅花有關的故事,而成了家喻戶曉的名山。
宋代胡仔《苕溪漁隱叢話後集》卷三十〈東坡五〉,曾引用唐代柳宗元《龍城錄‧趙師雄醉憩梅花下》中的一段記載:
〈龍城錄〉云:「隋開皇中,趙師雄遷羅浮,一日天寒,日暮,于松竹林間見美人,淡妝素服出遊,時已昏黑,殘雪末消,月色微明,師雄與語,言極清麗,芳香襲人,因與之叩酒家共飲;少頃,一綠衣童來歌舞,師雄醉寢,但覺風寒襲人;久之,東方已白,起視,乃在梅花樹下,上有翠羽,啾嘈相顧,月落參橫,但惆悵而已。」
文中所敘,趙師雄酒醉在梅花樹下休息,恍惚之間與一美女歡宴,並有綠衣童歌舞助興,酒醒之後,發覺盡是虛幻。事實上,該文也是在提點人的一生亦如羅浮一夢,似實在,實虛幻。
雖然這段短文未提及羅浮的所在位置,但一般都認為是廣東惠州的羅浮山。
蘇東坡於紹聖元年(一○九四)六月,接到謫令責授建昌軍司馬,惠州安置,不得簽書公事。八月,再貶寧遠軍節度副使,仍惠州安置。十月三日,歷經艱苦,終於到達惠州貶所。
惠州期間,蘇東坡遷居三次,有三個居住地,合江樓、嘉祐寺、白鶴峰新居。〈遷居〉詩引有具體描述:「吾紹聖元年十月二日,至惠州,寓居合江樓。是月十八日,遷於嘉祐寺。二年三月十九日,復遷於合江樓。三年四月二十日,復歸於嘉祐寺。時方卜築白鶴峰之上,新居成,庶幾其少安乎?」
他又在〈和陶時運四首〉詩引中說:「丁丑二月十四日,白鶴峰新居成,自嘉祐寺遷入。」
在宋代,嘉祐寺的後山有一座松風亭。宋代王象之《輿地紀勝》記載:「松風亭,在舊嘉祐寺後山巔,始名峻峰,植松二十餘株,清風徐來,因謂松風亭。」蘇東坡顯然對這個亭子頗有興致,造訪了好幾次。
他有一文〈記遊松風亭〉,記載其中一次想散步去松風亭:
「余嘗寓居惠州嘉祐寺。縱步松風亭下,足力疲乏,思欲就床止息。仰望亭宇,尚在木末,意謂如何得到。良久忽曰:『此間有什麼歇不得處?』由是心若掛鉤之魚,忽得解脫。人若悟此,雖兩軍相接,鼓聲如雷霆,進則死敵,退則死法,當恁麼時,也不妨熟歇。」
大意是:原本想走路去松風亭,走到半路,累了,走不動了,如果有床的話,很想躺下休息,然而距離松風亭仍然很遠(尚在木末)。後來想通了,為什麼不就地休息就好了呢?想到這樣,就猶如上鉤的魚掙脫了魚鉤,整個人輕鬆了起來。就算兩軍對陣,在生死之際,如果有這種體悟,累了也不妨休息一下。
蘇東坡為他的半途而廢,找到了很好的藉口,叫做「豁達」,這也是東坡可愛之處。想來,人生在無可奈何之際,也只能豁達了!
此外,蘇東坡也曾在松風亭寫下三首詠梅詩:〈十一月二十六日松風亭下梅花盛開〉、〈再用前韻〉及〈花落復次前韻〉,從花開寫到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