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鈞堯
朋友興沖沖跟我說,阿宏找你。
阿宏?難道我跟這個人,有熟悉到一提到名字,就想起的程度?這些年,我懷疑自己眼盲,最近則被失憶症盯上,我努力擠出一個唇形「喔」,其實並未釣起那些魚呀蝦呀的往事,朋友補充說,「就你Z集團的同事啊。」
遠去的形象慢慢貼近,「Z集團同事,聽說還是你的上司……」我曾在Z集團擔任商會雜誌編輯,我上司,意思是我的主編?必須審閱採訪稿、批准我的假條,如此接觸密集,我竟然忘得乾淨。
所謂的「找我」並非真的登門造訪,朋友出示臉書照片,我終於感到一絲絲親暱感。阿宏離開Z集團以後,換了好幾個工作崗位,但都幹記者,累積的人脈中,有一條發揮作用了,代理昂貴的鞋款、裝飾等精品,在地租昂貴的東區還有實體店面。
彼阿宏、此阿宏?
往事中漸漸浮現的阿宏寡言,常靜默,微笑時僅僅牽動嘴角,講話向來中音,不曾發脾氣、講重話,他溫和地上班、溫和下班,於是我離職以後,也沒有從他那裡拿走什麼雲彩。
朋友繼續陳述阿宏的事業有多潮,阿妹等藝人都曾經到他的店面採購登台演出的鞋款,朋友強調正是鞋款厲害,右腳踏出換左腳,一紅一綠,一雙鞋竟然兩種顏色,會被誤以為穿錯鞋子,竟然蔚為流行。很難把阿宏跟錯搭鞋子,放在一塊。
阿宏以往上班,有一股剛直風,煩躁夏日不曾解下領帶,穿上西裝外套額頭也不冒汗,我跟同事小牛等,則已經叫苦連天。不知道阿宏離開Z集團,遭遇哪些人哪些事?臉書上阿宏著粉紅色襯衫,露出胸肌,已經變成時尚男。
阿宏始終沒有真的找我,朋友代為轉達的、要送我的鞋款,也未曾出現鞋架上。如此,我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