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赫連擁

在古代中國天文學中，月孛屬於構擬出來的一個虛星，視為隱曜、暗曜，平常時候肉眼看不見。古人甚至認為，當視覺可觀見天上顯現「月孛」時，即代表人間將出現妖孽。

月孛亦為道教的星神之一。研究全真道的著作《洞淵集》（宋‧李思聰編撰）卷七對月孛有此描述：「太一月孛星君，主九天之下一切凶殺。星君戴星冠，躡朱履，衣玄霞鶴壽之帔，執五簡，帶七星寶劍，垂白玉環佩。逆行黑道，順之則吉，逆之則凶。」因此，按照「主九天之下一切凶殺」的說法，月孛是個武神無誤。

月孛的形象還不止如此。研究宋、元、明道教諸派道法的《道法會元》，其卷一百四十七有云：「玉色，女質，三目，皂服朱履玉冠，手執金鉞斧，有一月像，帶劍。」卷二百一十五又說該神：「姓朱諱光，天人相，披髮裸體，黑雲掩臍，紅履鞋，左手提旱魃頭，右手杖劍，騎玉龍，變相青面獠牙，緋衣，仗劍，駕熊。」

綜合以上所有形容，月孛這樣的星神看來不止能夠變男變女，更有本事變臉成青面獠牙、換裝換髮型，不僅花樣豐富，包括天體都能駕馭自如。除此之外，就連坐騎也有名堂，不是玉龍就是熊。更讓人好奇的還有，「旱魃頭」又是什麼？

旱魃是中國古代神話中一個和旱災有關的妖怪。《山海經》有「女魃」導致旱災的記載，而說她是黃帝之女，恐怕是全中國歷史上最有名的謠傳了。漢朝以後，旱魃被傳成了一個身長三四尺，兩隻眼睛長頭頂上、行走如風的裸體怪物；宋朝則有作家朱彧在作品裡聲稱，旱魃是平常婦人生出來的妖怪。

總之，這完全是個被人「嘴出來的妖孽」。然而，旱魃除了作為一個非好感角色串場歷代神怪小說筆記之外，還有其特殊貢獻，《道法會元》卷七八記載：「旱魃頭如人形。蛇身有翼，凡祈雨則埋其頭於坎地。」

你說，一個是天上隱晦的星神，一個是地上人類「繪聲繪影」的神話人物，古人真遇上了大旱，臨時去哪裡抓來這款傳說中的妖怪砍頭埋土裡求天降甘霖？既然結局早都定好了，不如繪一幅畫，直接把這兩位湊一起比較快吧！

現藏於俄羅斯艾爾米塔什博物館、自黑水城出土的西夏文物中，就有兩幅形象與畫風極其迥異的月孛星君畫作，一男相一女相，其特徵都部分帶點道教著作中的形容。月孛在西夏顯然被塑造得極為具象，且具備斬妖祈雨的職能：綠臉男神的左下角，寫有供養人的姓名，左上角是「月孛星」的西夏文；至於玉面女神，由於頭頂上的紙張損毀遺失，只能靠形象來推論。

古代供奉月孛星君，祈求庇佑的範圍大至風調雨順、五穀豐登，小至除妖降魔、化凶成吉，估計對生意人一樣適用，也讓人聯想起現今經商人士都會供奉的關公。而除了祈雨，月孛星君的道法據說也有助於延壽、婚姻嫁娶等；延伸到現代的占星學，月孛還代表了本能欲望與，也影響宿命。

至於為何其「業務範圍」遠超出一般武神給人的印象，連感情與宿命都包辦上了？筆者曾百思不解，直到發現了一幅也是黑水城出土的西夏絲綢彩繪，十一曜星君圍繞熾盛光佛，其中赫見披髮赤裸、手持桃木劍的女相月孛。果然神仙一朝裸露，信徒思惟就順桿爬，從肉欲聯想到緣遇，最後聯繫上終身大事，一併負責便是。

人類的腦補，顯然是支持信仰的推手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