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鈞堯
被找進教官室,我不安地想是哪裡出了紕漏,大盤帽摺成船型?改過的學生褲太合身?髮禁時代,高中生配戴大盤帽,不經一番整骨,又吐又塌,大家都整了,何必單單找我?高中生哪一個不到中華商場報到,讓裁縫師傅量身,做出筆挺的制服?
我推翻兩個可能理由,指甲修整乾淨、皮鞋擦得發亮,實在沒有理由被找碴。
我打開韓教官紙條,寫了哪一節下課,找他報到,再怎麼檢索依然沒有線索。
我早到幾分鐘,韓教官看了我一眼,帶我到教官室休息區讓我坐下,還添了一杯教官室專用茶水給我。
是我的錯覺嗎?休息區周遭也設有教官們的辦公桌椅,我進來後,竟一個一個離席,只剩對角的教官群,有的說笑、有的看報或辦公。韓教官看出我的不安,安慰說沒事沒事,鄭重看著我,「吳同學可以幫教官的忙嗎?」好聽一點是臥底、難聽一些叫抓耙仔,讓我每周一兩回,報告班上特殊事件。
我無法當場拒絕,彼此難堪,而且我極可能被修理。他看出我的為難,再度說沒事沒事,「就這麼約定了吧。」我從未為了班上私密事件找過韓教官,也裝作沒這回事,但不免有了懷疑。我在班上寡言、邊緣,從來不是意見領袖,怎麼找上我?如果連我都找上,更有機會約見其他同學。
約談事件過後幾個月,我也都忘了這事,有一天上午早自習,同學們說起他們昨天到南松山撞球間,差點跟某私校學生衝突,竟在那個時候,已經下班、換穿便服的韓教官正巧經過,嗅出氣氛不對,威武喝退雙方。
我們讚歎韓教官即時行俠,但我不由得心底一陣麻,上課鐘響,韓教官走上講台上軍訓,看見幾位同學神色忸怩,擺了擺手說,「沒事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