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鈞堯
韓教官雙眼炯炯有神,肩上兩顆梅花擦得晶亮,他指揮戴上綠色小雨傘的好幾個班級,依序排好。他指示,萬一有人累了或臨時有狀況,左右兩列的同學幫忙撐住雨傘,絕對不能露出破綻。
十月十日,我們在後來改名為凱達格蘭大道的介壽路上,頂著紅綠不一的傘。紅傘排列成「中華民國萬歲」,綠傘作為襯托,從高空俯瞰,露坑露洞,十分清晰且難堪。
「腳ㄚ子累了,可以握緊再鬆開,紓解壓力。」他以手比擬腳掌,握緊如虎形,鬆開似展翅。但我沒有忘記,上周我進校門被他喊住,脫下大頭帽檢查頭髮。
我才剛理過,非常自信脫下帽子,不料他拉起頭髮以尺量測,我Q捲的頭髮伸展開來,硬是超標了,只好再理一回隔天複檢。
人在屋簷下只能低頭,何況人在綠傘下,大熱天站了一個多小時,真是累了,我學著緊鬆腳丫,的確有舒緩作用。
幾名教官在排列的字陣外巡來看去,不時小聲說,「有不舒服的,要趕緊說。」我回家後看轉播,紅綠交織的傘海整齊壯觀,甚少人知道傘下風波。
當時,我的隔壁同學忽然脫下傘交給我,說他不能再忍,急忙報告教官,走進混雜的人潮,往新公園走去。我頭頂綠傘、右手舉著另一頂,必須維持高度,才能保持畫面和諧,韓教官對我機警應變微笑讚許,該是想起曾經刁難我的髮事,微露愧意,不過他很快派出老K臉,收拾一切情緒。
韓教官是將,帶兵多年,我連一個兵都不是,不過是高中生。
綠傘不重,撐久了右臂發抖,我交給同學休息一會。支援任務巨大艱困,忘了雙腿痠軟。我們交換支援,直到同學如廁後歸隊。韓教官默默走進隊伍間,捏了捏我的右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