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熹
成都公園不似台灣公園,除了早晚都有人跳廣場舞相似外,印象中,台灣公園常可見長者們圍聚下棋,或偶有孩子們玩盪鞦韆和溜滑梯,近幾年,則更像是移工們的假日聚會場所,或是輪椅族晒太陽的最佳去處。成都公園裡,則會看見台灣公園中沒有的特殊風景。
起初看見,以為是老爺爺拿特製大毛筆,沾水,在地上寫字。站在老爺爺身邊看了一會兒,地磚上前半段溼潤的字跡,漸漸因水分蒸發而消逝。就像是沙畫,不管畫得再好再精緻,都將隨手一抹而消失無蹤。
每次看沙畫,心中都有美好事物易逝的不捨感慨。這些創作者用心書寫或作畫,卻並不處心積慮將之留存下來,任其如夢幻泡影轉眼不見,每當看著這些,心中都十分佩服創作者的瀟灑和不執著。
我湊近,仔細看老爺爺暫存於公園地上的書法,字體端正、筆墨飽滿,一筆一劃皆是美,心中正可惜這些字不到十分鐘便將不復存在,趕緊拿出相機,一連拍下好幾張。老爺爺不執著的,我竟比他更執拗了。老爺爺或看見或假裝沒看見或根本不在乎,他寫他的,我拍我的。
不經意看眼老爺爺,赫然驚覺老爺爺手上拿的根本不是毛筆,而是一塊削尖的海綿。
海綿形狀類似毛筆,沒有墨汁,老爺爺隨興提著一袋類似兒時畫水彩的洗筆袋,用海綿沾水寫字。也許公園內練書法的老爺爺,練的不僅僅是書法,還有心法。一旁的外國人見狀也趕緊拿起相機猛拍,我暗暗佩服,自覺不如。
未料,更驚人的還在後頭。
行到公園另一側時,一路已見數位老爺爺皆用海綿練書法,短短十幾分鐘我已司空見慣。隨興走著,赫然見一名老爺爺手拿寶特瓶,對著地面不斷噴水。我還在想對方怎麼像孩子一樣,拿水胡亂往地上噴,定睛一看,整個人再次呆了。這個世界永遠都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這位老爺爺拿著經過特殊設計的寶特瓶,雖往地上噴水,但並非亂噴,而是噴出一個又一個好看的中文字。
每個字,規規矩矩占據一塊小地磚的篇幅,像在宣紙格子裡練書法,一個字一格,不超出格子,也沒縮在格子裡的某一角,而是舒舒坦坦地待在格子裡。
我愣愣看了這位書法界的大內高手許久,沒想過有人能用此方法寫毛筆字。以武俠小說來說,這應該可以歸入手中無劍,心中有劍,隨便檢根樹枝都能當武器的最高境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