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鈞堯
上網,已找不到待過的不動產公司,二樓或者四樓也記不真切。我靠窗位置可以看到文湖線捷運,川流移動對比我的靜默不動,驀然已是午後,桌子上馬克杯、筆架、檯燈依序有位,它們的整齊對照我心頭崎嶇。
剛報到時我不是這樣,尤其知道寫文案的其他同仁,沒有人在副刊發表文章、也不曾出版書籍,自負感油然而生,他們的謙恭等同認輸,我竟在心頭編撰,很可能不久後即能高升哪。
引薦我進公司的林姓女主管位置更理想,三角窗、左右兩邊流雲都能入景,我被派與協助撰寫房產文案,案名、主標題跟內文,自以為俐落完成任務,在沒有電腦的手寫稿時代,還能從容謄寫一回。
主管收下文案,她的驚訝讓我莫名優越。已過下班時間,文編、美編各自專注工作,不時有低低密切討論聲,我盡可能遵守新人職場道德,硬是拖了半小時才下班,隔天一早主管果然找我了,而我也做好被讚美的準備,「文案這樣寫,不行喔……」她必然料到我的複雜反應,「喔」字拉得又俏皮又長。但我的尊嚴豈是一個長音能夠打發的?
陰謀。她必然看出我的潛力跟野心,故意打擊我。但若是如此,何必舉薦,難道是為了襯托作為一名主管的氣量?年輕人受到挫敗經常都在檢討別人,而不是自己。
她給我幾份她刊登的文案,用語平凡、沒有文采與靈性,可是偏偏受到業主的喜愛,我鄙夷都來不及,怎麼可能參考學習?她架好橋,可是我偏偏選擇不往上走。
我與主管背對而坐,她持筆批改文案的聲響清晰可聞,以及捷運開了過來,都無法遮掩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