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鈞堯
大陸朋友過年期間來台,指名遊覽日月潭,我勸他們正逢平溪一年一度放天燈,不如捨日月就燈火?
我且寄上照片,紅燈籠中一抹火光,外頭蝶衣漆寫人間各款祈望,天燈不從放手時開始升空,而在書寫那刻,把內在的不可名狀,輕柔幻化了。天燈冉升,愈飄愈遠,似乎要到另一個世界打卡。我們一定會微笑。會微笑地看著天燈飄遠,因為遠了就是近著。
我文圖並茂的描述,仍不敵日月潭水。根深柢固者的確是水,而且流在教科書裡,成為一株生命的歷史,他們說一定得去看看。
無法移轉心志,改為建議行程,莫去遊潭啊,把時間擺在更寬的位置,登慈恩塔,從它的騎樓欄杆眺望遠潭。再選一天早起,趁著天色還沒有醒,走上原木步道,看晨魚擺動潭水。我敘述見過的景觀,尤其霧靄靉靉,淡淡一抹白,輕輕移去人間的塵重。當時我陪父親與家人,趕早起床,預備搭車北返。我們守著路邊一支站牌,貪望凡間天堂。
後來呢,朋友還是遊潭去了,慈恩塔當然沒爬,晨起看日月潭也不在行程內。很多的景點不在它是景點,而在情感上,認同它是風景。
兩岸因為政治與疫情,不再有機會權充旅程顧問,逢年過節彼此問候的次數也愈少;甚至名字都糊了,記得姓、忘記名字,或者反之。
我還記得大陸朋友的荒唐規畫,第一天下榻阿里山,隔天入住知本,他們攤開地圖拿筆勾畫,「很近呀。」因為不了解,那一畫短短一公分,跨越阿里山與中央山脈。
我倒是要謝謝那一畫。它讓我想起兩岸彼此汙衊的笑話,「聽說你們沒有東西吃,只好啃樹根、吃香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