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鈞堯
老一代政治人物,除了蔣經國先生,我最懷念孫運璿先生。國中時期,孫先生正好擔任行政院長,多次號召愛國捐獻,五塊、十元都是少數,累積起來就是救國的力量。一個神聖圖騰,青天白日滿地紅,我曾經向它敬禮、為它吶喊,而如今它在任何地方,都委屈,彷彿做了什麼羞事。
我曾經獲得遠東集團支持,製作雜誌專題,親訪孫運璿院長,南海路上,我站著,他則坐在輪椅上。一個老人家把塵事都讀老了,便沒有不可說的,不同的是不提光榮,而揭櫫自己沒搞對的電子化經濟政策,不時停頓、思考,思緒在遠近兩頭移動,積極肯定張忠謀等人,觀瞻前衛,把台灣帶往不同風景。他的誠實、剴切,讓我心疼。
多次宴會閒聊,我們都感嘆如果孫院長不曾中風,而掌舵中華民國,飛彈危機、中共圍堵台灣等,很可能都不會發生了。對於沒有走上的一條路,跟人生一樣,總讓人臆測、懷想。
因為氣氛肅穆或者不敢高攀,當年親訪沒有留下照片,或許正因為如此,每次到孫運璿紀念館,訪談點滴如昨日,而當年採訪者是備受文壇器重的王盛弘。台積電文學獎頒獎、《聯合報》文學沙龍都擇在此處辦理,我當過致詞者、主持人,幾乎都會提到孫運璿。有時候當個老實觀眾,看十八未滿的少年、少女,上台說文學與他們。
想當初我也是這樣走了過來。「想當初」,是多麼惹人惆悵的一個詞。
頒獎後下午茶,評審老師跟得獎學生,怯生生取用點心與咖啡,沒有台上、台下差別時,喜歡文學的人都一樣害羞。走出紀念館了,很秋涼,我拉攏被吹散的衣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