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念慈
國曆一月二十日,大寒,二十四節氣中的最後一個節氣。
大寒前後,正值歲末年初,期間與許多節日重合。先是尾牙,牙,原指市集交易的經紀人,後來每逢初二、十六祭祀土地公稱「做牙」,第一個初二日為「頭牙」,最末一個十六日稱「尾牙」,但願今年的「牙」不疼,人人都得到犒賞,好好打一回牙祭,享用潤餅,把所愛之人捲在一塊兒,潤胃也潤心;接著「祭灶」,又稱「小年」,這一天家家戶戶備置甜湯圓,祈請監督善惡的灶君,向上蒼說幾句甜甜的話,然後繼續恭敬地送神、清屯,待天神「休假」,人終於可以稍稍放鬆,欣賞水仙花凌波微步,款款而來,為歲月增添幾許幽香。
再來呢?再來,就準備辭去舊歲,向新的一年道聲「吉祥」。
古代將大寒分為三候:「一候雞乳;二候征鳥厲疾;三候水澤腹堅。」歇冬的母雞開始孵小雞了,而鷹隼一類的征鳥,正在天空盤旋,尋找食物,以抵禦漫長的寒冬;湖水中的冰則會一路凍結到水中央,且冰層厚實,凍到了極點。有時生活確實凍著,很難消融,所以遊子平日像是猛禽,忙著和世態炎涼纏鬥,眼神凌厲,動作敏捷,叫聲還極盡威猛;但只要一過年,就變回當年那隻傻氣的雁,揹著大包小包,不遠千里,一路飛回老巢。大雁回家後,在老雁的眼裡又成了一窩雛鳥,黃口無飽時,父母繼續用那鬆垮的翅翼,為孩子張羅一切。
記憶中,過年時的空氣多半是涼的,但從不沁人,大概是陣陣傳來的煙火聲,燃亮了夜空,也在胸口燙著;煙火像天上的花,而發糕在鍋裡綻放,每年我最期盼的,莫過於母親掀開鍋蓋的那一刻,煙霧繚繞間,六碗「發開富貴」,散逸著濃郁撲鼻的黑糖香,象徵舊歲除,新歲到,更是一整年的好預兆。
北宋詞人晁補之有一迎新詞:「交年換新歲。長保身榮貴。願與兒孫、盡老今生,神壽遐昌,年年共同守歲。」除夕夜,熬一晚不睡,祈願父母長命百歲,其實是自己對時光的眷戀,明明是向前的日子,卻看著、守著,痴心盼望一如從前;好在眼下父母、兄弟、貓兒四角齊全,正如一張寫著「貓肥家潤」的春聯,簇新、紅豔,貼在心上,自然過得紅紅火火,也就忘了人間有大寒,但覺春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