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吉田英彥さん
文/易品沁
我把你告訴我的所有日本食材與調味料,以及你悉心為我書寫的料理食譜一一手寫記錄在筆記本上,拍照傳給你。這使你想起我特地從台灣寄給你的那本標示有台灣完整詳細地名的筆記本。
於是乎你談到筆記本之於寫作與神聖性之類云云的話題。
其實不光筆記本,還有印著「台北」大大二字的杯墊、吃的穿的至多可能「台灣」製造的印記已漸充盈於你日常起居之間;相反來說我也是,且經常是在接獲你清晨甫自相模灣海濱衝浪歸來的第一封信,即隨之隱約隨風飄送向我和鳴著節奏舒緩海潮聲的早晨。接著我會在一天工作十二小時以上的空間裡持續播放與倒轉一首又一首你昔時創作的歌,讓你與生俱有Bossa Nova音質的甜蜜和慵懶,充塞懷裹我微小卻色彩斑斕、自給自足的宇宙,一邊給你寫回信。
至於時刻能夠宛似「最初」,銘記著你我因為疫情相隔異地,依舊能夠不忘昔來往返的諸多細節;甚或抵禦與違抗時間空間原則,這是由於我將你日復一日持續而無間斷寫給我的長信,一一按照日期、提要標記歸檔,並且手記摘要、寫日記。
正因為深知再刻骨銘心、強烈的感情,都會隨著時間這塊橡皮擦的拖曳向前,逐漸淡漠而完全消逝無蹤。幾乎是唯獨文字可以盡可能留住視覺之外的諸般「細節」,當然前提要「有心」,有心則能勤勉。
親愛的,這世界上唯獨與你之間,即使是極為細瑣的,我無一不將其視若比我命還要珍貴的事物。尤其想要記得你為美所深深打動時,懇懇切切地唯願為我完整封存的那個瞬間。於是我得以穿越世紀大疫之下日本與台灣道阻且長的疆界,看見你所看見的相模灣,朝陽自海平面冉冉升騰於靛藍、土耳其藍,再至玫瑰金色澤薄明的那個為之令人屏息的絕美清晨。彼時唯有你至極溫柔的話語聲飛揚於靜寂得僅有風聲、海濤聲,四下無人的海濱。
除了影像裡持續間歇的海浪聲,還有我幾乎聽見了你心跳的節拍劃過1168海里與時差,同步交疊著我的。
但願無論未來能有多遠,即使沉淪抑鬱時,我皆能一一從記憶之洋網罟起與你這些那些至美又珍稀的片刻,於是得以將幾近滅頂的彼時自己給打撈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