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凌拂
大自然有大自然的微分,當然生而為人也有生而為人的種植欲望,在園藝和野地之間,選擇與種植,既要滿足人類的種植欲望,又要兼顧生態的多樣,史坦因在《生機花園》中,特別提到兩者之間當如何建立起一條生態廊道的重要性,在開墾與保留天然林之間,留下一條銜接的廊道,彼此以林地連接林地,灌叢連接灌叢,這樣的廊道向四面擴張成網路,提供生物遷徙、築巢、繁衍、棲息,剴切直陳生機花園的觀念如果能蔚為風潮,既滿足於人類種植的欲望,亦為大自然保留了蓬勃的生機,人類與自然和諧相處,其實也是為自己提供了喘息的空間。
草地不同於草坪,草地原比草坪更生機蓬勃,如果能多些生態,不以人為的角度與便利為準,少些干預,野放出能夠自理的花園,土地自然有永續的生命繁衍其間。
極端氣候顯現出地球已經爆肝。這當然是個複雜的問題,但近年來因於人意造景,許多四處蔓延的外來植物,並不與當地各種原棲生物形成綿密、繁複的互動關係,世界如果單一只有人的本位,破壞現在也破壞了未來。
營造兼具景觀美學與經濟效能的人工造林,就低、中海拔言,青剛櫟、紅楠、楊梅等都當為合宜樹種。青剛櫟防風、防火,為飛鼠、松鼠、台灣黑熊等提供食物;紅楠提供遮蔭、製香、種子炸油;楊梅果實生津止渴,樹性強健,相對病蟲害少,是固氮樹種。
經營人造林,疏伐與豐增補植,提升次生林的價值,砍與種,時間、地點、樹種的取捨都是關鍵,雖說專業普及離民眾太遠,但至少之於複層林相,在一味景觀之外,豐富、多樣是基準,多留些野林、野地,對大地萬物的關照,實則是人類對自己的慈悲。
相較於置身在這樣一座山中餐廳,人工造園過度單一,裝飾性的綠意特顯單調乏味,我倒不免懷念起天然林中的一株雜木。同樣是開整過的園區,朋友在少量人工涉入之外,園區即是野林。一個午后我坐在他山屋的廊下,眼前一株山黃麻,歲序正值當春,密生的小碎花滿開,誘鳥、防坡,它亦是蜜源植物,綠繡眼來來去去,最聒噪的當屬紅嘴黑鵯起落一樹,吱吱喳喳好不歡快。不是嗎?史坦因強調的就是:動物和植物才是地球最生機靈動的主人。
生態盲區潛藏著我們不自覺的強大的貪婪。
溫室效應持續劇烈擴大,雖然探討全球暖化是迫切議題,但離眼下生活彷彿仍然遙遠難有什麼感覺。濫砍濫伐,我極不願看到天然林的消失!具體而微,其實只要少些人工,天然林的蓬勃生趣,是唾手即可平衡之事。
多樣與互賴是大自然不言的奧義,在園藝和野地之間,理解大自然的運作,聰明的砍伐與栽植,種植者少些商業取向,多些空間讓位予天然野林,切勿隨波,一味單一的選取流行樹種,那些原生在土地上的天然植物,才是大地所有生物脈動的力量。午后的林間,面對物種,乃大地門道之事。鳥兒鳴唱,蝴蝶飛舞,熊蜂狺狺鼓噪,並非為了贏得人們讚賞。平衡與多樣,餐廳的人工美,美得超過,辜負了大地的萬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