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鈞堯
與我不同,孩子很有動物緣。尤其是貓。有時候偕行,我會等他逗弄鄰居那隻金色條紋貓。貓仰頭讓孩子搔癢,不排拒孩子的手逗留如微風。還沒完。巷子深,野貓歇息車頂或屋簷,留意到注視,翻過身來警戒,一貓一青年,有條難以進入的結界。
我是被貓、狗害苦的人,在成長的鄉間,多次被狼犬又吠又追,於三合院閣樓與闖入的野貓不期而遇,驚嚇之餘,被貓過繼了牠身上跳蚤,渾身抓得腥紅。不過,我無法拒絕孩子幫遠遊的同學代養幾天貓,也許這是一個機會,讓他知道養貓甘苦。
小貓來了,三房兩廳的空間不同主人租賃的套房,放出籠子興奮又跑又竄,對事物與空間的好奇,讓他忘記環境丕異,我不禁調侃,「看哪,一隻回頭就忘記主人的貓。」
難道,記得會比較好嗎?我曾期望豢養一陣子、為牠治療腿傷的八哥能記得我;小時候每天為牠提水、拿飼料的牛能記得我。牠們統統不記得,飛出去後,翅膀屬於風,吃草時,牛尾巴左搖右擺只記得趕蒼蠅。
二○○五年美國緬因州一名漁夫,於海上工作時,一隻海鷗飛到甲板,幾次試圖振翅都無法如願,摔回甲板,牠受傷了,漁夫調頭回陸地,捧著海鷗送進野生動物中心。傷好了,也是分別時刻,在牠受傷降落的甲板野放,目睹海鷗飛遠,漁夫必定與我同樣感慨。
沒料到後來漁夫出海,被他命名為「紅眼」的海鷗都能夠找到他。人、鳥與海,彼此沒有言語,又處處是浪。
代養幾天的貓送走了,牠未必記得我,我在清掃時,倒還能找到牠嬉戲時遺落的幾粒貓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