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家】 許淵冲 譯界瀟灑 百歲仍是少年

文/記者史競男 |2021.0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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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淵冲的書桌。圖/新華社
北大暢春園,每至深夜,總有一盞燈亮起。 那盞燈,屬於翻譯家許淵冲,陪伴著他,在一個又一個黑夜,徜徉於唐詩宋詞和莎士比亞的世界;更陪伴著他,以筆為槳撐起生命之舟涉渡時光之海……今年四月,許淵冲迎來自己的一百歲生日。圖/新華社
2018年8月3日,第二屆北京紀實影像周開幕影片《我的時代和我—許淵篇》的主人翁許淵冲出席開幕式。圖/新華社
許淵和夫人的合影。圖/新華社

文/記者史競男

北大暢春園,每至深夜,總有一盞燈亮起。

那盞燈,屬於翻譯家許淵冲,陪伴著他,在一個又一個黑夜,徜徉於唐詩宋詞和莎士比亞的世界;更陪伴著他,以筆為槳撐起生命之舟涉渡時光之海……今年四月,許淵冲迎來自己的一百歲生日。

生於軍閥混戰的亂世,炮火中求學於西南聯大,二十七歲留法,三十歲歸國;許淵冲是錢鍾書的得意門生,也是楊振寧的同窗摯友、俞敏洪的授業恩師,是中國大陸首位榮獲國際翻譯界最高獎「北極光」的亞洲翻譯家……這一堆「標籤」都不如他在名片上印的簡單直接:「書銷中外百餘本,詩譯英法惟一人」。

因為他,中國大陸的讀者認識了哈姆雷特、包法利夫人、羅密歐與朱麗葉……因為他,西方世界知曉了李白、杜甫、白居易、蘇東坡、李清照、湯顯祖……他才華迥出天真,一生狂傲瀟灑。

今年許淵冲先生過百歲生日,我們來到他家中,走近大師,也走近一段百年傳奇。

擇一事終一生

爬上三樓,打開門,迎面是昏暗狹窄僅夠容納一張餐桌的門廳,兩側分別是專門用來打字的電腦間,以及堆滿書籍和文稿的書房兼臥室。

水泥地、泛黃的牆壁、陳舊的家具。這間七十平方公尺的公寓,他住了近四十年。

書房靠窗的角落,有張不大的書桌。上面掛著一幅隸書——「譯古今詩詞,翻世界名著,創三美理論,飲彤霞曉露」,正是他一生寫照。

見我們來了,許淵冲先生忙從打字間走出,招呼保母幫他換上一件細格子西服。「哎呀,我沒有穿襯衫要不要緊?」得到不必更衣的答覆後,他還是堅持拿起掛在床頭的一條灰咖色格子圍巾,遮住西裝裡的家居服。

細膩敏感、追求完美,也許正是這種性格成就了一代翻譯大家。

待一切收拾妥當,他坐進厚實的米色單人皮沙發,那是家裡唯一上點兒檔次的家具。仔細看,扶手處皮子已龜裂,斑駁中露出海綿。

採訪尚未開始,舊日氣息已撲面而來。

此刻窗外,卻是一派早春的明媚。他瞇起眼睛,細數往事……

這位能夠在古典與現代文學中縱橫馳騁,在中、英、法文的世界裡自由穿越的大師,並非天生。許淵冲說,他年少時是討厭英文的,連字母都說不清楚,把w念成「打潑了油」,把x念成「嚇得要死」,把sons(兒子)注音為「孫子」……「做夢也沒想到後來會有興趣,到了高中一年級,甚至英文有不及格的危險。」

誰知到了高二,他背熟三十篇英文短文,忽然開了竅,成績一下子躍居全班第二。彼時,他的表叔、著名翻譯家熊式一用英文寫的劇本《王寶釧》和《西廂記》在歐美上演引起轟動,得到著名劇作家蕭伯納的高度評價,名聲大噪,更被少年許淵冲視為偶像。

一九三八年,十七歲的許淵冲以優異成績考入西南聯大外文系,「從贛江的清水走向昆明的白雲」。次年一月,他滿懷憧憬與喜悅進入聯大校園,學號——「A203」。

「一年級我跟楊振寧同班,英文課也同班,教我們英文的葉公超後來當了國民黨的外交部長。他是錢鍾書的老師,也是我的老師。還有吳宓,當時都很厲害。」

在這裡,他與楊振寧、李政道、朱光亞同窗,聽馮友蘭、金岳霖講哲學,朱自清、朱光潛講散文,沈從文講小說,聞一多講詩詞,曹禺講戲劇,葉公超、錢鍾書講英文,吳宓講歐洲文學史……

在這裡,他遇到莎士比亞、歌德、普希金、屠格涅夫、托爾斯泰、杜斯妥耶夫斯基……「可以說是把我領進世界文學的大門了。」

一九四一年,美國派出「飛虎隊」援助中國對日作戰,需要大批英文翻譯。許淵冲和三十幾個同學一起報了名。在紀念孫中山先生誕辰七十五周年的外賓招待會上,當有人提到「三民主義」時,翻譯一時卡住,不知所措。有人譯成「nationality,people’s sovereignty,people’s livelihood」,外賓聽得莫名其妙。這時,許淵冲舉起手,脫口而出:「of the people,by the people,for the people!」簡明又巧妙,外賓紛紛點頭微笑。

小試鋒芒後,他被分配到機要祕書室,負責將軍事情報譯成英文,送給陳納德大隊長。出色的表現,讓他得到一枚鍍金的「飛虎章」,也獲得梅貽琦校長的表揚。

在當年的日記中,年僅二十歲的許淵冲寫下:「大約翻譯真是我的優勢,我應該做創造美的工作了。」

自此,擇一事,終一生。

翻譯界許大炮

在翻譯界,許淵冲大名鼎鼎、德高望重,但也爭議不少。

他綽號「許大炮」,不僅人個頭長得高大、嗓門大,也好辯論、愛「開炮」。

於學術,他是「少數派」。他堅持文學翻譯是「三美」、「三之」的藝術,要追求「意美、音美和形美」,使讀者「知之、好之、樂之」。他總想通過「再創作」來「勝過原作」,更將追求美、創造美視為畢生目標。

而認為翻譯應忠實於原文的人,指責許淵冲的譯文與原文的意思不符,「已經不像是翻譯,而是創作了」。對此,他毫不避諱,甚至將自己的譯文比作「不忠實的美人」。

他的一生,有無數次筆墨相伐,但欣賞他、支持他的人也不在少數。

採訪中談及此事,他突然一躍而起,快步邁向對面的書架——從那個花十五塊錢買的舊書架上,迅速而準確地找到一本書,又迅速而準確地翻出其中一頁——那是一篇讚美他翻譯藝術的文章,題目是〈美化之翻譯〉。

那一瞬間,面前彷彿不是一位百歲老人,而是當年在西南聯大每次考試總爭第一的少年。新華社港台部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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