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念慈

今年「清明」在四月四日。《曆書》曰：「春分後十五日……萬物皆潔齊而清明，蓋時當氣清景明，萬物皆顯。」此際桐花將開，彩虹始現，萬物皆萌動生機，眼前一派明媚景象，但春天也最易引發舊疾，或許美好的事物，本叫人觸景生情吧！

比如一朵開在山裡的花，無人指引，卻懂得自開自長，無需任何人來欣賞，只知道好好開花，舒展枝葉，活出美麗的姿態；偶然遇見這樣從容自得的生命，心底歡喜，眼底卻如泉湧，因為知道每個凋零與盛放都是自己，而我卻開出一個黑洞，反覆投下自傷的句子，所以一再復發，沉痾難癒。說不定那些觸動心緒的風景，從不為了讓誰傷情，而是提醒人要保持身心澄明，以盛天光雲影，也映春光爛漫。

二十四節氣中，唯清明一枝獨秀，既是節氣，亦為民俗節日，它繼承了古代「上巳節」與「寒食節」的精華，演變成踏青、祭祖，以及吃冷食（如春捲）的習俗。寒食節禁火，因火能帶來希望與光明，卻也屢屢帶來災害，所以古人敬火、祀火，每年止熄一次，再重新點燃，稱為「改火」；而每個季節適合燒火的木頭都不同，如春取榆柳，夏取棗杏，改變取火用的木頭，便代表新的時節來臨。至漢唐宋年間，皇帝還會將每年的新火賜予近臣，以示皇恩浩蕩。

這廂焰火高漲，那廂則有人清灰冷灶。蘇東坡謫居黃州期間，某年清明節，潦倒的大文豪見人人都改用新火，自是惆悵萬分，所幸黃州太守徐君猷將剛採得的新火送到蘇家；東坡打算拿來烹煮食物，以報雪中送「火」的心意，卻難為無米之炊，只能「為公分作無盡燈，照破十方昏暗鎖」，就用這火為你點上幾盞燈，驅趕這無邊的黑暗吧！東坡定然盼著有光，燭照當下幽暗的心境，也可能是自許要做一盞燈，將這分溫暖的心意傳遞下去。

在佛教典籍與文學作品中，燈往往代表了智慧、光明與真理，故能破除人心無明；且一燈可燃百千燈，只要初心不滅，燈火便能無盡相傳、相續，行善如此、教育如此、體制改革如此，當然，自身的修為亦復如是。常道「人間煙火」，人生在世，自然兼具絢爛與黯然，當舊火熄滅、新火不繼時也別怕，記得掌一盞心燈，照破自己的十方昏暗，點亮前路，也予人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