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嚴陽

貞觀三年（六二九），唐太宗曾就當時的選官制度，與吏部尚書杜如晦進行討論。唐太宗認為，吏部選擇官員只看他的文才是否出眾，不看他的道德品行，此中存在著缺陷。杜如晦則指出，兩漢取人的方法有值得學習的地方，這些官員都是以美德聞名鄉間，成為大眾楷模者入選，也因此，兩漢以選拔人才出眾而著稱。有鑑於此，唐太宗打算依照兩漢時的法令，改由各州郡推薦人才，但因為當時的功臣等人將實行世襲封官授爵制，這個計畫就停止了。（唐．吳兢《貞觀政要．卷三．論擇官》）

唐太宗向來重視歷史，經常研讀史書並與大臣探討，為的就是以史為鑑，避免重蹈前朝的覆轍，陷入由亂到治，再到亂的循環。所以在這裡，他本有意學習兩漢的選官方法，以彌補現行選官制度的不足──只看文才而不看道德品行，讓一些道德敗壞的人進入政府官員的行列；若干年後，這些人的劣跡漸漸敗露，雖然朝廷對他們進行了處罰，但已對老百姓造成了傷害。

如果唐太宗當時能學習兩漢，對選官的方式作出適當的改變，朝廷命官的整體素質無疑可以得到改善，那些巧舌如簧，刀筆功夫過人，但其自身的道德品德卻存在嚴重缺陷的人，必定會有不少被排除在外，老百姓也可以較少，甚至免於受到他們的傷害。

可惜的是，因為朝廷將實行世襲封官授爵制，原先的計畫便畫上了休止符。

在唐朝，選拔官員最主要的門徑有三：一是門蔭入仕，即父祖任高官，其子弟以蔭庇而獲取官職，即所謂的「世封」（世襲封官授爵）。二是流外入仕，即在政府中任職，未被編入正式官職者，任職滿一定年限之後，經過考試合格，可以到吏部參加銓選，授予正式的官職。三是由科舉入仕，即士人經過府州考試推薦，再經省試合格而入仕。而初唐之時，唐太宗實施的是「小政府大社會」的國家治理理念，整個中央政府的官員總量是有限制的，如貞觀元年，唐太宗與房玄齡等人議定的總人數，文武官員共六百四十人，當其中一種方式選拔的官員多了，其他方式選拔的官員數量必然會相對減少。

因此，可以理解唐太宗原本打算以兩漢取才的方式選拔人才，到後來竟因為「將行世封」戛然而止──因為追隨他的開國功臣需要獎勵與撫慰，而給予世封，則是最重要的獎勵方式之一。然而，是否也讓唐朝留下某些隱患？如一些居於高位者，可能是馬上能人，但未必也是馬下能人，他們的子孫無功而受祿，會不會損害社會的公平與正義？

讓人慨嘆的是，唐太宗已經是千古明君了，然而在遇到用何種方式來選擇官員時，他還是猶豫了。「盛唐」最終在若干年後成為歷史，陷入了唐太宗不願看到的周期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