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鈞堯
石砌青石、紅瓦屋簷,沿河楊柳青青,行人穿紅著綠,老街不老,顏色與人氣,讓它的老溢滿喜氣。
走盡福州三坊七巷,與友人轉進一旁堤岸,走著走著,這街道、這氣息,似曾相識,杭州老街不就長這樣子?幾年前,大陸幾位文友應邀抵台長住,在新店為他們洗塵,來客說得坦率,「一到台北就想逃回北京,怎麼台北這麼舊啊?」多逛了點、多回味了些,方解台北的舊是刻意保留,大陸的老街常是掀了、拆了,再蓋個一模一樣的。有次與管管、東年訪談台兒莊古城。說是古城卻似嬰囝,它已經完成可以營業的規模,以此為核心擴散,一邊拆、一邊蓋。
舊事物、朽建材都像壁癌,除之唯恐不夠快,更以為必須新了,才能堂堂正正跟上時代。澳洲景觀設計師阿特肯(Ken Aitken)如果看見肯定惋惜。一九七九年,布里斯本喬治街最高法院被拆除以後,他撿回一八七七年從袋鼠角懸崖切下的石頭,鑲崁在他的臥室,成為骨董或時鐘,提醒我們時間與靜默都是風景。
他踏訪廢棄的戲院、監獄與麵粉工廠,用專業與審美,讓一塊磚、一把椅子,繼續與時光流轉,而不是燒了、埋了。
沒有年紀的老街,很像作弊,型態容易複製,精神卻渙散。還好這情形已經止住,訪廈門或紹興都好,名人故居絕少扳倒了再蓋一個新宅,名人的起居未必金碧輝煌,最常桌椅都寒,正因為這樣的圍繞,才得梅花撲鼻香。
看古蹟時,最常撿起時間,讓它成為我的另一根骨頭,再用它,刺探一些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