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念慈
冬至,有「日短至」或「夜長至」之稱,因太陽直射南回歸線,對於生活在北半球的人而言,日影最短而夜最長。《月令七十二候集解》曰:「十一月中。終藏之氣至此而極也。」在冬至這一天,陰氣到了極致,而陽氣始生,開始下一輪循環。
冬至是二十四節氣中最早被制定的。此刻萬物昭甦,加上有眾多拜賀的儀式,所以也稱為「亞歲」、「喜冬」、「賀冬」,《清嘉錄》甚至有「冬節大如年」之說,可見其重要性與喜慶程度,確實不亞於新年。
在金門,冬至為公定假日,還會舉行盛大祭祖儀式,同為台灣人民,簡直覺得活在平行時空裡,但想來又合情合理,要祭祖、要添年歲,這點點滴滴的幸福日常,花上一整天也不為過。過冬節,有些地區吃餃子,有些地區食潤餅,江浙一帶則吃桂花釀以表慶祝,甜蜜馥郁,很是應景;至於在我熟悉的客家庄裡,人們把湯圓喚作「雪圓仔」與「惜圓」,惜圓惜緣,惜的是情緣,在外兜了一大圈,終究要相逢的,所以,更要用心圍成圓。
這幾年獨居在外,母親為了讓我好好過節,總會提前浮圓仔(不是那隻胖呼呼的熊貓啊),說是吃了湯圓,就添新歲。年過而立,老一歲可不免叫人有些「心碎」,甚或心驚啊,我於是不斷閃躲,盼望能「青春永駐」;然而人世寒涼,能吃上一碗母親親手捧來的、熱呼呼的湯圓,看瓷碗裡盛著一顆顆小滿月,真有月圓人團圓的喜悅。
就為了母親,老一歲也無妨。
遊子的心情都是相似的,白居易在〈邯鄲冬至夜〉說:「邯鄲驛里逢冬至,抱膝燈前影伴身。想得家中夜深坐,還應說著遠行人。」不說自己思親,倒說家人想念自己,其實在燈前抱膝枯坐,唯有身影相伴,濃重的孤寂之情早就溢於言表。出外的日子瑣碎而寂寥,一個人擔負,也難免有奔波負重之感,但也正因為孤獨到了極致,才能豎起心耳,聽見最細微的聲音;若能將這些連綴成文,感動自己,也為世界帶來一點美好,便也能算是小小的圓滿吧。
舊時,民間流行填「九九消寒圖」,雖然形式有異,但都是自冬至起,每日填一筆,直至春回大地,也就大功告成了。誠如嚴冬漫長,但若能懷抱著希望,總會有雪融花開的時候,而那些藏在內心深處的渴盼,終會有光來相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