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陳復提供
文/陳復
果不其然,陽明當真完成對自己的承諾。因為建築簡陋無比的龍岡書院,陽明有機會呼朋引伴,讓席書在龍岡書院認識自己的嶄新洞見,更因此再縱身一跳,發展出文明書院,書院對陽明智慧生命的養成,具有無比重要的意義。
書院精神長年影響中華文化的發展,這讓我很難不想到自己當年蝸居泰山,創立簡陋無比的大象書院,並在清朝即有的明治書院講學,後來置身在絕望的谷底,因領悟心學最終枯木逢春。如今,身在蘭陽平原的學術殿堂,回首往事歷歷如昨,令人倍覺生命的巧奪天工。
陽明已逐漸發展出一種很特別的講學風格,那就是帶著學生踏著山徑漫談,引領學生騎馬、投壺、鳴琴與飲酒,在這些賞玩間談論學問。這難道不是真正讓個性獲得解放,讓生命獲得自由的學問嗎?
陽明往日就很嚮往,曾點在暮春三月,約集五六人,帶著六七個童子,在沂水畔沐浴,在山坡上吹風,一路高歌跳舞回來,貴州這裡天高皇帝遠,反而讓他有機會馳騁出屬於自己情感特徵的心靈國度,發展出極其特別的創新教學法。
他寫〈諸生夜坐〉這首詩來紀錄這段瀟灑自如的日子:「謫居澹虛寂,眇然懷同遊。日入山氣夕,孤亭俯平疇。草際見數騎,取徑如相求;漸近識顏面,隔樹停鳴騶;投轡雁鶩進,攜蓋各有羞;分席夜堂坐,絳蠟清樽浮;鳴琴復散帙,壺矢交觥籌。夜弄溪上月,曉陟林間丘。村翁或招飲,洞客偕探幽。講習有真樂,談笑無俗流。緬懷風沂興,千載相為謀。」寫完這首詩並慨然高歌,陽明就依依不捨的揮手,告別畢生難忘的夷人父老兄弟姊妹,踏上東歸的征塵。
他不會忘記這些在艱苦的日子裡樂天知命的伙伴,他們純樸的質地帶給陽明的影響,就是未來的心學將會傳遍大街小巷,讓不識字的大老粗都能瞭解與實踐。
王陽明已經開始發揮他平生最拿手的本領,簡單來說就是四兩撥千金的手腕來辦事,這是種完全不典型的空軍戰法,常常把握住關鍵問題,採取迅雷不及掩耳的辦法,聲東擊西的搞轟炸性宣傳,帶給人莫大震撼,然後在對手神經知覺被麻痺,暫時不知該如何回應間,就將問題清理得乾乾淨淨,如船過水無痕般跟受驚的你笑著說:「雖然江湖險惡,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
貴州本是個高原,但陽明的人生,終於從兩年前來貴州省置身的心靈谷底翻身一跳,回到江西省吉安府擔任廬陵縣的知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