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念慈
深秋時節,我特別喜歡走在曠遠的山丘上,任風吹進衣袖,把整個人填滿,輪廓也清晰了起來;抓緊領子,像極一顆氫氣球,再來陣風,人就要搏扶搖而直上了。
每逢九月後,小鎮便颳起九降風,在人與人之間呼嘯而過,把天吹涼、把柿子吹紅;尖尖細細的筆柿最好,果凍似的口感,有些人家留著自己吃,隨意晾幾根在圍牆上,的確像筆架。放假時,我在田裡走著,頭髮被吹成瀟灑墨跡,橫來豎去皆是思,想起以前在這裡晃悠時,總有位阿婆會扯著嗓音喊,要我們去看看她的蘿蔔乾與金桔;今年八月多,阿婆隨風而逝,但她藏在椅子下的那罐金桔,每一顆仍閃動著飽滿的光澤,嘗著甜蜜,而兩頰微微地酸。
都市裡有風嗎?也有,君不見伸展台上起個頭,大家就開始跟風了,裙子短了長、長了短,今年長靴明年短靴,但大多在盆地裡環繞,繞不出這些。這裡有數不清的道路,阡陌交錯,但你走你的,我過我的,也許約在圓環交會;都市人最擅長擦肩,每次經過,都疾疾如風,留下一抹視覺的動態殘影。人間相逢,或許也不盡然擦身而過,偶爾同行走上一段,那風便顯得溫柔,適合塞在耳後。
有時偶然與故人相遇,一起安安靜靜地並肩,像兩附衣架,懸掛各自的人生,他有他的單薄,我有我的歪斜;知道無法穿上彼此,只能在風起的時刻,假裝不經意地碰觸,別人看著像是錯過,但說不定是久別重逢。清風拂面,能在此時、此地相遇,已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