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陳牧雨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神仙眷侶般的生活總是飛快而逝。靖康丙午年(西元一一二五),趙明誠任淄川太守,當年金兵攻打汴京,時局開始動盪。易安及其夫婿「四顧茫然,盈箱溢篋,且戀戀,且悵悵,知其必不為己物矣。」戰亂一啟,生命都堪慮,何論身外之物?
文與圖/陳牧雨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神仙眷侶般的生活總是飛快而逝。靖康丙午年(西元一一二五),趙明誠任淄川太守,當年金兵攻打汴京,時局開始動盪。易安及其夫婿「四顧茫然,盈箱溢篋,且戀戀,且悵悵,知其必不為己物矣。」戰亂一啟,生命都堪慮,何論身外之物?
雖然已有心理準備,但往後所藏文物散失的過程,還是讓人悚然心驚、並且心痛不已的!
首先,在建炎丁未春三月,夫妻二人往南奔喪,東西太多,無法全部攜帶,因此先將比較重且大的書籍去掉,畫則將內容類似以及沒有款識文字的古器也一併丟棄。接著又去掉比較通行的監本書籍,以及看起來較平常的書畫,或比較重的古器物。經過這樣的篩選,卻仍然還有十五車之多。
後來,終於回到了位於青州的故居。用了十幾間的房屋來儲存這些暫時不隨身攜帶的書畫器物。並且計畫明年春天,再雇船回來載走。
到了十二月,金兵攻入青州,這十幾間房屋的古器物書籍都付諸一炬,盡成灰燼了!不過還好,除了被燒掉的古物書籍,身邊仍然帶著許多重要的收藏書畫器物。
接著幾次的官位調任,明誠帶著家人及藏物四處乘船漂蕩,最後被召入宮晉見皇帝。於是明誠決定將家人安頓在船上,獨自從陸路前往,臨走時易安問起萬一行程中兵亂,身邊之物要如何處置?
明誠這樣交代:「必不得已,先棄輜重,次衣被,次書冊卷軸,次古器;獨所謂宗器者,可自負抱,與身俱存亡,勿忘之!」他要易安如果拋棄到剩下最重要的古代宗廟禮器和樂器,一定要與之共存亡!可見明誠對這些收藏品的重視程度了!
這一去,明誠竟病死於晉見皇帝的途中。易安在葬了明誠之後,身邊仍然還留有書二萬卷,金石刻二千卷,器皿、茵褥,足夠招待百名客人,數量還是夠嚇人的。
但在這樣的兵荒馬亂之際,性命都難保,何況身外之物呢!
緊接著到處投奔親友的顛沛流離之中,或遭竊或兵亂,終於逐漸散盡,最後僅剩下「一二殘零不成部帙書冊三數種」,但易安仍然愛惜如自己的性命。
易安對於這些器物書籍的散失過程,在文中鉅細靡遺的記述下來,情真意切,讀來令人不勝噓唏。
在嫁給明誠三十四年後,易安偶然翻閱了當年夫婿所編著的《金石錄》,睹物思人,因而又回想起與明誠相互訂正、整理這些收藏品的幸福日子。「手澤如新而墓木已拱」,這種深深的懷念與死別的悽悽,隨著歲月的流逝,不但沒有淡化,卻反而更為刻骨銘心。
或許,這些古物書籍的得與失,正是易安一生的命運。也一如易安與明誠夫妻之間的幸福日子,曾經擁有,卻很快的失去了,「何得之難失易也」,易安是這樣感嘆的!
從前南朝梁元帝蕭繹性愛圖書,在北魏軍隊逼近金陵時,念念不忘他的收藏,下令焚毀圖書十四餘萬卷;隋煬帝也酷愛圖書,在隨朝即將顛覆之際,不悲痛自己即將身死而仍然去取這些書籍。
想到這兩個例子,易安是感同身受的。但是仍然不解的是,何以人們對這些身外之物竟然生死不能忘?
其實,就易安而言,這生死難忘的,並不單純是為了這些古器物書籍,而是這些古器物裡蘊藏著她與明誠志趣相投、幸福圓滿的夫妻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