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透過我的生命,我能夠幫助別人,也能夠弘傳佛法,但是我仍然認為,我就像是一個風雪中的行腳僧,哪裡需要我,我就往哪裡去。圖/法鼓文化提供
文/聖嚴法師 圖/法鼓文化提供
禪修正確的原則或目標是減少執著與煩惱,以正向的態度面對世界,而不是被矛盾、衝突所牽引。當遇到矛盾、衝突時,我們要正面地運用它。舉例來說,在我閉關時,我的小房間裡有很多動物、昆蟲,但是我不受牠們干擾,不認為牠們是妨礙。我的內心世界是浩瀚廣大的,不受限於現實環境。
當我看見動物在我房裡覓食,我觀察到弱肉強食,我知道這是自然界的運作法則。我看見青蛙迅捷地伸出舌頭吃蒼蠅和昆蟲,我意識到動物世界就是這樣的情況。眾生是無明的,類似弱肉強食情況,大概在人類之中也存在著。這也就是釋迦牟尼佛所見到的世間現象。
當老鷹吃蛇時,人類會射殺鷹嗎?如果是這樣,那就是無明的。慈悲的主旨是不傷害眾生,我們無法阻止眾生彼此互相傷害,因為無明是我們的天性。
對我而言,禪修與宗教信仰是有別的,而宗教信仰是我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我在宗教上的體驗是源自於我的信仰,當我遇到困難時,我會持誦觀世音菩薩聖號。我在軍中經常持誦觀世音聖號。當我參加軍官的資格考試時,我只有相當於中學的程度,所有其他參加考試者都讀過大學。但是我信仰觀世音,懇求菩薩加持。結果考題出來,都是我學習過的。本來我連參加考試的資格也沒有,但我仍然被允許參加,所以我相信是觀世音菩薩在幫助我。
從軍隊中退役下來,似乎也是不可能的事,因為我是從事無線電通信的情報工作,得偵察、收集機密和敏感的訊息。但是我持誦觀世音聖號,終究還是恢復了自由身。當我想去閉關時,很多長老都告訴我,以我這樣一個剛從軍中退役的人,要找一處地方來閉關是不可能的。但我信仰觀世音,最後有兩、三處地方,可以讓我從中選擇。我有許多類似的宗教體驗。
至今我仍深信著,不論遇到了什麼樣的困難,只要我持誦觀世音聖號,問題都能迎刃而解。這就是為何我從不擔憂。有堅強宗教信仰的人,通常都會有這種安全感、意志力、勇氣和信念去面對任何情況。
禪宗的禪修有別於其他的宗教體驗,能幫助我安定心性和提升人格。在深層的禪坐狀態中,我感受到和宇宙共為一體,這就是禪宗所說的「統一心」。自我中心消失了,但是宇宙大我的念頭還存在,這時的心量是非常廣大的。只要是還有一個「我」的感覺在,那麼感受與宇宙合而為一,即是禪坐所能達到的最高境界,你會感受到與上帝合而為一。
通常人們最多只能達到與四周環境統一,我就有很多這樣的經驗。有一次,我在曼谷和一群人一起旅遊。當大家都在喝咖啡時,我卻在禪坐狀態中,注視著河裡的魚。大家感到奇怪,我對河裡的魚會產生那麼大的興趣。但其實我是在禪坐中,與四周環境合而為一了。當我看著魚時,感覺到我就是在水中,優遊地在牠們之間游來游去。
又有一次,我在打坐時,感覺身體從蒲團飄浮了起來。這不是幻覺,是真實發生的。我覺得很驚奇,也很迷惑,怎麼會浮起來呢?但當心動了之後,我就慢慢下降回蒲團上。這些都是在我閉關禪坐時所發生的事情。
這些禪坐上的體驗無論多麼令人嚮往,都不是開悟的經驗,開悟見性是完全不同的事情。禪坐不能讓人見到自性;宗教的體驗也不是開悟。見性是見到空性,而不是達到統一的境界,「見性」是沒有任何執著。許多人以為不可思議的神祕經驗與開悟相同,這些經驗的確可以從禪坐或宗教的體驗而來,但是它們都不是開悟。
(摘自《雪中足跡:聖嚴法師自傳》,本事文化出版)
作者簡介
聖嚴法師
一九三○年生於江蘇南通,一九四三年於狼山出家,後因戰亂投身軍旅,十年後再次披剃出家。曾於高雄美濃閉關六年,隨後留學日本,獲立正大學文學博士學位。一九七五年應邀赴美弘法。一九八九年創建法鼓山,並於二○○五年開創繼起漢傳禪佛教的「中華禪法鼓宗」。
曾獲《天下》雜誌遴選為「四百年來台灣最具影響力的五十位人士」之一。著作豐富,中、英、日文著作達百餘種,獲獎無數,卻仍自喻為「風雪中的行腳僧」。著重以現代人的語言和觀點普傳佛法,陸續提出「心靈環保」、「四種環保」、「心五四運動」、「心六倫」等社會運動,晚年更投入於國際弘化工作,參與國際性會談,促進宗教交流,提倡建立全球性倫理,致力於世界的和平。其寬闊胸襟與國際化視野,深獲海內外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