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顧蕙倩
文/ 顧蕙倩
尋著都市的節奏,我愈來愈愛罵人了。
眼耳鼻舌身,什麼都跟不上節奏,只有舌頭比快,看到不合理現象喜歡理所當然的咒罵他人,當比自己搶先一步的爭道爭時間的人突地奔馳眼前,便口出嫌棄的指責背影,聲音之大,連闇黑背影都會做出豎起耳朵的模樣。心裡是驚了一下,卻也頗沾沾自喜,想著自己的惡口還真是一把合情合理的毒箭,刺穿亂馬奔馳的敵軍,為了拯救和平理想的社會秩序,我的口沾滿毒液也甘之如飴。
真是合情合理的咒罵,我想。已經忍受已久的亂象,舉凡城市的貪婪,衣著的赤裸,還有愈來愈多讓人受不住的醜陋人性,我就咒罵這麼一兩句,已經算是一股清流了,於是自己的口出惡言我聽得愈來愈習慣。
開車的時候最愛罵人,看著窗玻璃外爭道搶停車位的快車,忍不住口出惡言,瞄一眼擋風玻璃上的自己,映照的線條真是犀利又冷冽。有時在心裡罵,有時是破口罵,有時選擇拐個彎罵,如果自以為聰明還來個冷嘲熱諷愈來愈不留情。這是怎樣的城市,咒罵後我問自己,怎麼處處充滿著野獸般的叢林法則,弱肉強食也罷,但每個齜牙狂奔的身影明明都穿著人皮說著人話,「×××」,是誰允許你們這樣人性盡失?
彷彿張了口就要傾瀉而出言語,於是又儘說些無厘頭笑話好顯得自己跟上城市運轉的節奏,殊不知隨口而出的話卻覆水難收,為難了他人,更作賤了自己。
可為什麼想起京都的秋天,盡是一幅幅美好的畫面?
根本沒見過的異國山水,滿山楓紅的2D畫面卻可以稱讚得這般自然,但對於明明自己熟悉的巷口路障,卻像是不小心闖進的陌生異國小路,說不出來由更不知自己為什麼屬於這裡,即將崩毀的罪惡之城,我對著空氣大吼,面對自己太過自然的惡口,這座城市還真的愈來愈向著地心沉淪。
向著山脊的窗櫺聽見我的惡口卻沒有任何回音,已經與廢墟共存許多年歲,它依然選擇噤聲,即使張著眼,日日俯瞰整座盆地,世事浮雲,人車爭鳴,能夠給它一雙透明眼睛笑看紅塵的,依然還是這座不堪使用的廢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