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夜裡的光,你是白天的影。
圖/顧蕙倩
文與圖/顧蕙倩
傍晚我們一起吃飯,你說了個故事給我聽。
故事其實是又說起對面鄰居家的松鼠成天追著同伴跳上跳下的,清晨起來你在自己的書房看得好起勁,看到後來還忍不住和鄰居聊起這件事,鄰居也是如數家珍的聊起這一窩松鼠爸爸媽媽的日常生活,不管是抓起果實或是攀爬樹枝,你都說得投入,我也聽得入迷,彷彿松鼠的跳躍就是地表舞台情節的最高潮。
我喜歡安靜聽你說故事。說故事的時候我全然聆聽,自己其實不會爬樹,聽著聽著卻也隨你飛奔在樹梢與樹梢之間,拾起想了好久的果實,也跟著珍惜不已的啃了起來。曾幾何時我可以全然了解一隻毛茸茸松鼠的日常生活,然後,也跟著你的眼睛看見你窗前的世界。
白天我們總是各自忙碌著,一座通往頂樓的電梯載著滿滿的人,我喜歡用走的,一步一步的算著階梯,不知不覺也就走到了自己的座位,這時窗外的你正在向我扮鬼臉。你的辦公室座落在二十一樓,我恰巧也是,隔著強化玻璃遠遠看望彼此,我們無法說話的白日,成了彼此最想念的風景。
我在玻璃帷幕裡拚命建構自己的堡壘,老闆一次又一次的對我說話,卻是單向式的命令口吻,我也習慣性的回應著,想像語言就是一列又一列的火車緩緩進站,只能默默聆聽著,觀看著執意前進的輪子粗魯的摩擦鐵軌,一次又一次傳來的刺耳聲,完全無法招架的單向命令,火車終於進站了,繼續接應陌生的旅客,然後頭也不回的往前奔馳,月台上,只需記錄著他何時執意到來,從不在意旅客的離去。
此刻我看著二十一樓的你,正低著頭振筆疾書,沒有松鼠般日常的表情,心裡在想些什麼我全然不知,隔著窗玻璃我們是兩座堅實的城堡,我無法看見自己卻看得見你。夜色就要降臨,路燈一盞盞的亮起,當我們各自走出玻璃帷幕,一步步走向彼此,我喜歡聽你又說起松鼠的日常故事,說著說著,我是夜裡的光,你是白天的影,兩座城堡也跳躍了起來,因為聆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