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嘉雯

《紅樓夢》第二十五回「魘魔法叔嫂逢五鬼」，作者寫道寶玉拉著黛玉的袖子，心裡有話，只是口裡說不出來。此時，林黛玉禁不住把臉紅漲起來了，掙著要走。寶玉忽然「噯喲」了一聲，說：「好頭疼！」林黛玉道：「該，阿彌陀佛！」

然而寶玉是真的頭疼欲裂！他不斷地大叫：「我要死！」同時還將身一縱，離地跳有三、四尺高，嘴裡亂嚷亂叫，說起胡話來了！林黛玉和丫頭們都嚇得慌了！急忙去報知賈母、王夫人等。

此時，王子騰的夫人也在這裡，都一齊來看視，寶玉愈發拿刀弄杖，尋死覓活起來！

當下眾人七言八語，有的說請端公送祟的，有的說請巫婆跳神的，有的又薦玉皇閣的張真人，種種喧騰不一。只是百般醫治祈禱，問卜求神，總無效驗。

當時民間的風俗是這樣的，家裡如果有人生病了，就請個老巫婆來，在閨房裡占卜問吉凶。《紅樓夢》裡所謂「巫婆跳神」，在同時代另一部古典小說《聊齋誌異》裡，描述得極為細膩。

蒲松齡寫的〈跳神〉一文，曾指出：那位被請來醫治病人的老巫婆，一面敲打著帶鐵環的鈴鼓，一面婆娑起舞。

其實這一類的風俗在京城中非常盛行，許多良家少婦也時常這樣做。她們在堂屋裡舉行跳神，先在托盤裡放一些酒肉，桌案上點著大蠟燭，火光豔豔，比白天還明亮！

「跳神」的習俗在滿洲婦女社會裡，分外受到虔誠地重視，她們在生活中所遇到的疑惑，一定求神明來判斷。

這跳神之人，經常是穿戴整齊，跨在假虎或假馬之上，自稱是關羽、張飛，威武憤怒地高舉長兵器，在床上熱烈地舞動，稱之為「跳虎神」。

男人是不許偷看的，如有人犯規，將窗紙偷鑽個小孔往屋裡窺視，就會立刻被長兵刃刺中帽子，然後被挑進屋裡去。

這些如今已不再為人們所熟悉的醫療風俗，因蒲松齡《聊齋誌異》的寫作，而被如實地記錄下來，成為民俗學的珍貴史料。這也是古典小說家出人意料的特殊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