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禎苓
我念的高中離清大很近,以前下課或晚自習常和同學到建功路上覓食,來來豆漿、立晉豆花、乾麵、串烤……那氤氳的熱氣,甜鹹辣的味道,還有碗內插著老闆娘不安的拇指,我仍記得。
我更記得中午忠貞新村附近的一間乾麵店,店不大,人總是多。口碑不絕如縷,我已覬覦許久,但每次去總是向隅。「來遲了,明天早點來吧。」老闆不好意思地說。我發狠要吃到,和同學在下課前五分鐘,準備錢包,綁好鞋帶,準備鐘響奮力跑到那間店。殊不知老師延誤下課,我看著手表,心被螞蟻啃,估冬估冬,又癢又痛。下課,我們還是殺去那間店,想不到那天竟然還有麵,我們買下最後幾碗,稀哩呼嚕吃光。其實,就是一般的乾麵,油麵配韭菜豆芽,和著甜辣醬,我也說不上是不是真那樣好吃,約莫是跑得餓了,或者是賣命換來的,又或者那是某種與同學共有的象徵而變得可貴起來。只是三年來我只進過那間店那麼一次,唯一的一次。
這學期到清大上課。課後我背起背包,步出人社院,一路晃到門口。突然想吃那間許久沒吃的乾麵。我穿過大三圓,到蔣公廟附近尋找。從小巷出來,眼前一片頹圯,怪手已經把十年前的記憶鏟成廢墟。眷村慢慢拆卸,人慢慢搬遷,離開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卻又是容易的事。可情感附著在碎瓦裡,彷彿空氣的煙硝嗆著鼻,嘿,這裡曾經有一棟建築,有熱熱的麵,有外省老伯伯的鄉音。記憶悉數沉澱在照片裡,當作追憶的線索,追憶的餌。然而,我無法想像有一天這裡會變成什麼模樣,人們總是拿自己或別人的記憶去兌換所謂進步的、現代性的東西。
看著缺了一塊的空地,涼颼颼的。唉,我總是來遲了。我不停張望著附近,不曉得那間麵店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