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樸初對佛教的熱心無話可說,文革後,他不斷地跟周恩來及各級幹部交涉,幾乎每天要求開放這裡的寺院、開放那裡的寺院,積極為佛教爭取空間。今天,中國諸大名山叢林能夠提早開放發展,與趙樸老有很大的關係。
那時,中國佛教協會在北京法源寺辦佛學院,成為佛教最高學府。另外,在南京棲霞山寺和四川法王寺等也都辦有分院。幾次會面,從不談及個人得失,都是關心佛教未來。他一再強調,佛教最需要的,第一是教育,第二是教育,第三還是教育;可見對佛教人才的培養有多麼重視。
訪問北京五天後,中國佛教協會給予特殊待遇,安排走訪各省政府與重要的叢林寺院。臨別前,趙樸老希望我把《佛光大辭典》版權讓度給中國佛教協會發行。那時,《佛光大辭典》費了十餘年剛剛編就,印行未久,有著「佛教百科全書」美譽,他非常欣賞。
由於敬重趙樸老人品,以及對佛教的熱心,所以我無法拒絕,《佛光大辭典》就在大陸發行至今。聽說,後來還有盜版書在南韓、日本等地流通,也可說是趙樸老對中國佛教開放初期的一大貢獻。
不久,發生驚人的「六四天安門」事件。我們除了祈願不要再有動亂,共同謀取和平;並基於人道給予醫藥供給。後因政府出面,我們也就超然於外,未再置身了。
隔年五月,我在澳洲突然接到電話,說許家屯先生希望暫住西來寺。我根本不想及其他,就一口答應。因為佛教有救苦救難的使命,不管什麼人,這個方便之門,是永遠為大家開著的。
這決定為我帶來災難,上了大陸黑名單,之後十多年都不許再踏上北京。一九九三年一月,大陸突然來電說可以探親。後來才知道,趙樸老實在是位有心人,他一直強烈為我保薦,我才得以第二次探親。
當時母親已高齡九十多歲,住南京雨花台。趙樸老已先我從北京抵達,並且親書他所做偈「慈光照三界,大孝報四恩」,面交給我。
隔年我再度回鄉,他又從北京坐火車前來。對他的長途奔波,以及期間題贈十餘首詩詞的心意,我始終銘感不已。例如一首〈調寄憶江南〉寫著:
「經年別,重到柳依依。煙雨樓臺尋古寺,莊嚴誓願歷僧祇,三界法雲垂。
金陵會,花雨滿秦隄。登岸何須分彼此?好從當下證菩提,精進共相期。」
在這當中,他悄悄對我說,希望我可以做他中國佛教協會繼承人。這是樸老的愛護之心,但我愧不敢當,我知道這個夢想是不容易實現的。他一直推崇我能跟佛陀媲美,因為佛陀把佛教帶到五印度,而我將佛教帶上五大洲。
其實,我不敢聽。因為,佛陀的威德,在當時印度交通艱難下,能夠創立教團,走遍五印度;在九十六種外道前,樹立佛教救世的慈航;我們今天所做的,只是一點星星之火。相較起來,又能算什麼呢?
但是,對於趙樸老他的心願、他的遠見、他的期望,我在這裡不得不說一句感恩的話;如果我不說出來,也辜負他對我的厚愛之恩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