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從調皮蛋子 到諾貝爾作家

整理報導/編輯杜晴惠  |2012.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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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左)的小說充滿對於家鄉的懷念,與同樣關注土地的作家黃春明一見如故。圖/賴素鈴

大陸作家莫言榮獲諾貝爾文學獎,中國官方發出的訊息始終強調,莫言是第一位「中國籍」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試圖與二○○○年榮獲諾貝爾文學獎、已入籍法國的作家高行健區分開來。然而,在純文學的領域裡,一向不分國籍、地區與色彩,文學作家彼此惺惺相惜與著眼的,是創作與文學作品本身。

先後創作十一部長篇小說、二十餘部中篇小說、逾八十篇短篇小說的莫言,一九八七年以中篇小說《紅高粱家族》榮獲「第四屆全國中篇小說獎」,導演張藝謀以此篇小說為本,拍成的電影《紅高梁》於一九八八年得到柏林國際電影節金熊獎,使得莫言不僅享譽大陸文壇,連台灣文壇都關注到這位作家。

得獎不只實至名歸

二○○一年台灣舉行出版節活動,其中的壓軸節目「作家之夜」由當時的台北市文化局長龍應台主持,請來莫言和作家朱天心、李銳、平路、向陽等近十位作家以「鄉土‧城市‧寫作」為題,交流創作心得。隔年,莫言應龍應台之邀,來台擔任台北市駐市作家,和作家黃春明也一見如故,黃春明知道莫言使用鋼筆寫作,也用鋼筆寫作的他,當場把隨身用了多年鋼筆送給莫言作紀念。

這一路的因緣,當莫言得獎的訊息傳來,眾多作家莫不額手稱慶,「這不僅是莫言個人的榮耀,更大大鼓勵了使用華文的人。」黃春明獲知莫言得獎說。作家張大春則說不只實至名歸,早就該得獎了,肯定他不隨西方評論起舞,是華文世界少數有自覺的作家,他「見證文學內在真正強悍的政治態度」。與莫言有二十年交情、現任文化部長的龍應台則說:「我很高興他得獎,他是用幽默在救自己,因為生活在一個那麼多約束的環境,有的人選擇用憤怒、有的人選擇用抗議、有的人用沉默,我覺得莫言是用幽默,去跟他那個社會相處。」

莫言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新浪讀書版第一時間連線作家朱天心談莫言作品,她說:「還是比較喜歡早期的《紅高粱家族》,早期的書給我的衝擊特別大……莫言就是『素人』作家,這是他的長處……他的書充滿能量,他永遠在生活現場。」對於諾貝爾獎的評選,坦言更喜歡大陸作家阿城的朱天心說:「我其實很少去研究諾貝爾獎,但是近十幾、二十幾年,世界上的作家,我們可以說二級的作家都輪過好幾輪。莫言得獎當然毫無問題。」

排了一個漫長隊伍

從上周公布得獎開始,大陸颳起「莫言風暴」,新華社記者專訪莫言寫道,在這場風暴中,「最冷靜的恰恰是位於風暴中心的莫言本人。一天裡,近百家海內外媒體湧進山東高密這個中國東部小城市。兩場媒體見面會、多家的媒體專訪,以及四面八方打來的道賀電話和短信,莫言有些應接不暇。」當記者找到他時,莫言說他只睡了三小時,最後選擇關掉手機。事實上,莫言比全球媒體早二十分鐘得知自己的獲獎消息,瑞典文學院的常務祕書打電話通知他獲獎。當時,莫言正在高密的家中吃晚飯,感到「有點吃驚」。

儘管獎項公布前,莫言呼聲高,但他坦言「並沒有太多期待」。他說:「我覺得這是一件很渺茫的事情。全世界有那麼多優秀作家,中國也有很多優秀作家,一年只頒一次獎,只頒一個人,我覺得好像排了一個漫長的隊伍一樣。」

莫言得獎熱絡了荒涼許久的文學市場,許多實體和網路書店裡,莫言作品搶購一空,但冷靜的莫言雖認為自己獲獎會在一段時間內讓世界關注中國當代文學,但自己沒有權力代表中國文學,甚至他潑了一盆冷水「獲獎的作用更不可高估」,他說,「文學是一個相對落寞的領域。嚴肅的文學作品,它不可能是熱鬧的,如果它特別熱鬧,它就不是特別正常。」當眾多學者和文人期待「莫言熱」能重新點燃中國人的文學熱情,莫言卻認為,這股熱潮並不會持續很久,「我估計有一個月就過去了吧,甚至更短,然後一切又回歸正常」。

這般冷靜代表莫言深深了解,經濟改革後的中國閱讀氣氛已不若當年,短短不到十年,大陸已有嚴重的「閱讀危機」。據第九次全國國民閱讀調查顯示,二○一一年中國人均讀書僅為四點三本,遠低於韓國的十一本、法國的二十本、日本的四十本,以及以色列的六十本,成為世界人均讀書最少的國家之一。

儘管如此,他仍向記者表示,文學永遠不會消亡,因為電影、音樂和美術所帶來的審美功能並不能代替閱讀優美文章時的那種愉悅。「我們讀魯迅的書,或者讀大師們的經典作品,可以翻來覆去地讀,這個故事我已經讀了好幾遍了,但是當你某一天把你讀過的這本書拿出來再讀,你依然會被那裡邊的語言之美所打動,依然會為這個小說裡邊所描寫的人物的命運所牽動、所感動,我想這是語言之美,語言的魅力,這是永遠不會消亡的。」莫言說。

或許,作家需要的不是熱捧,而是靜心傾聽作家最真心的話語和感受。

童年艱辛 不捨糟糠妻

原名管謨業的莫言有兩個哥哥,大哥管謨賢、二哥管謨欣,家人聽到他獲得諾貝爾文學獎,莫不為他高興,他的二哥管謨欣面對媒體說,「農家孩子走到這一步不容易」。他說,莫言從小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搶著看家裡少少的古書和「小人書」。「那時候,晚上看書沒有電燈,就點油燈看書,母親常常提醒莫言,沒油了,別看了。但往往被莫言當做耳旁風。」二哥管謨欣說,莫言那個時候已經到了「嗜書如命」的程度。為了換取別人的書來看,還去別人家割麥子、推磨,有時候要推一天的磨才能換來一本書。「一天下來,莫言臉色煞青,但只要能捧著書回來,他都是滿臉春風。」

孤獨心酸不為人知

沒想到,時局來到文化大革命,莫言十八歲時因家庭經濟困難,沒錢供他念書,嚴厲的父親安排他到縣城的膠萊河工作,「莫言身子還沒有長壯實,剛到工地時,只能拉鎖鏈,兩雙手的掌心常常是被勒出一道道血痕,破了長好,長好了又被勒破。」管謨欣說,現在聽到別人說起莫言的作品多麼富有感染力,管謨欣的心裡很清楚,這些都是莫言不為人知的孤獨和心酸,「大家看莫言的作品,看到的是大悲大喜的情節和故事,而我看到的是他的童年、他的成長和不易。」

管謨欣說,小時候的莫言是個「調皮蛋子」,很好動貪玩,喜歡到處摸摸看看。當時農村沒有電,家中只有一盞小煤油燈,每晚,他和同為書迷的二哥就一腳踏在門檻上,湊著火苗如黃豆的煤油燈看書。幾年後,那個門檻竟被兩兄弟踏凹下去。後來沒書可看,莫言開始看《新華字典》,讀到可以正著背,倒著背,問他哪個字在第幾頁,都能答出來,還能找出字典的錯誤。

貧困讓莫言在吸收力最旺盛的青年階段暫別文字世界,日後他於一九七九年與太太杜勤蘭結婚,一九八一年生下女兒管笑笑,在女兒的成長過程中,當時仍在軍中工作的莫言回家探親,總會帶回很多書,包括童話故事、作文選、字典,甚至是漫畫書,以彌補自己小時候的缺憾。

成功來自幸福家庭

而與太太的鶼鰈情深,一向為人津津樂道,正如前中央研究院長胡適不捨糟糠妻,在文壇闖出名聲的莫言對於只有小學二年級文化水平的杜勤蘭,同樣不離不棄,還屢屢對外界說,他最大的成功,不是寫出很多名篇,而是有一個幸福家庭。

根據大陸媒體的訪談,在杜勤蘭眼裡,莫言是一個有責任心的丈夫和父親,平時比較「宅」,有時間就會待在家裡,因為身體的原因,他不喝酒也較少吸菸,最大的愛好就是聽戲曲,除了家鄉戲茂腔,他也喜歡京劇和外國的古典樂曲,家裡各種音樂CD至少有四百多張。

一九九五年,莫言構思寫作長篇小說《豐乳肥臀》,太太杜勤蘭離開山東,隨莫言到北京生活,有了太太的照顧,莫言生活更加穩定,當時十三歲半的管笑笑插班就讀北大附中初二年級。管笑笑說,父親對自己的疼愛和關切和每一個父親對女兒的愛是一樣的。不同的是,莫言對她是默默的關愛,她記得讀高一那年,一天中午,突然下起了大雨,沒有帶傘的管笑笑擔心下午如何回家,回到教室卻意外發現課桌上放著一把嶄新的傘。同學羨慕地告訴她:「笑笑,妳真幸福,剛才是妳老爸來給妳送的傘!」

受父親的薰陶,莫言的女兒管笑笑從小偏愛文學藝術,一次暑假過完,女兒忐忑不安地把一部十九萬字的初稿拿給莫言看,莫言看完初稿,只淡淡地說:「還行。」二○○三年初,管笑笑就以這本筆調冷峻的《一條反芻的狗》作為處女作進入文壇。同年七月,莫言的新作《四十一炮》也在同一家出版社出版。

小檔案

一九五五年二月十七日生,原名管謨業,生於中國山東省高密市,現任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香港公開大學榮譽文學博士、青島科技大學客座教授、汕頭大學兼任教授。莫言曾說,他取筆名「莫言」,主要為了提醒自己不要「放炮」說真話,告誡要少說話。

童年時在家鄉小學讀書,五年級時「嗜書如命」的他卻因文化大革命輟學,在農村勞動長達十年,從事農業,種高粱、種棉花、放牛、割草。一九七六年,加入中國人民解放軍;一九八六年,自解放軍藝術學院文學系畢業;一九九一年,畢業於北京師範大學魯迅文學院創作研究生班,獲得文藝學碩士學位。

莫言的創作之路,始於一九八一年於河北保定的《蓮池》第五期上發表處女作短篇小說《春夜雨霏霏》,一九八六年於《人民文學》第三期發表中篇小說《紅高粱家族》,隔年《紅高粱家族》榮獲「第四屆全國中篇小說獎」。

一九九七年,長篇小說《豐乳肥臀》奪得中國有史以來最高額的「大家文學獎」,獲得高達人民幣十萬元獎金,同年,他脫離軍界轉至地方報社《檢察日報》工作,並為報社的影視部撰寫連續劇劇本。

莫言先後創作十一部長篇小說、二十餘部中篇小說、逾八十篇短篇小說,其中《紅高粱家族》被譯成二十餘種文字在全世界發行,並被張藝謀改編為電影,獲得柏林國際電影節金熊獎,二○一一年,長篇小說《蛙》獲得第八屆茅盾文學獎。

二○一二年十月十一日,莫言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瑞典文學院於新聞公報中說,他在作品中融入了年輕時代的個人經歷,從歷史和社會的視角,用現實和夢幻的融合,在作品中創造一個令人聯想的感觀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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