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櫻花時節,我們就該準備赴日開股東會了。如此已經持續了十四年。去年日本東北海嘯地震,無心賞櫻,股東會照開,業績雖然也有小幅成長,卻揮不去愁雲慘霧。
今年櫻花開得晚,三月底開完會東京依然不見花蹤。往北走氣溫更低,花開得更晚,追櫻理當往南走。但是我們早已計畫好要去認養的災區勘查,我和先生、妹妹,加上同事一行十多人搭上新幹線,經過三個多鐘頭來到大澤站,天色已晚, 暫且投宿山區溫泉旅館。
那晚跪坐在塌塌米上用餐,喝著清酒,吃著沙西米,女侍殷勤招呼,只覺歌舞昇平一如往年,壓根兒忘了勘災之事。近八點鐘,突然感到一陣搖晃,或許是清酒喝多了?不!這搖晃確實來自外部,天花板、塌塌米、桌上美酒佳餚都在晃動。「啊!地震!」我們驚惶地互望,要不要逃出去呢?這可是去年發生災難的地區啊!腿已跪得發麻,要起身也費勁,就在猶豫間,天搖地動停止了。女侍忙進來慰撫,說是五點五級的地震,發生在近海,比起去年是小巫見大巫了。
談起去年,餘悸猶存,今年來到災區,竟又親身體驗地震的威力。正談說間,忽見窗外大雪紛飛,靜靜地,卻又重重地墜落在松樹上,河中間,持續,持續地下不停!雪啊!多少年未見,也曾想念,卻在這樣帶點怪異的氣氛下重逢。趴在玻璃上看雪,眾人都被震懾了,悄然無聲,看天地蒼蒼,只覺人渺渺,心慼慼。
第二天去釜石市圖書館捐贈移動巴士圖書館,去氣仙沼市區教導學童使用電腦繪圖創作,沿途看見一堆堆分類整理好的垃圾,磚瓦石塊,鋼筋鐵條,汽車廢鐵,高高疊起,怵目驚心,日本人愛清潔的能耐無人能及,即使才剛災滿一年,如此艱鉅的清理工作也是井井有條,只是輻射能的恐慌竟使其他縣市拒絕分擔垃圾掩埋的工作,致使清理大大受阻,憐憫災民之心又不敵自身求生存的欲望啊!
第三天我們搭船去獨立的大島災區幫忙清理斷瓦殘垣,我被分配去家庭工廠幫忙生產海帶。所謂工廠,其實只有六位年逾六旬的老人家,帶著年幼的孫子 住在臨時搭的組合屋裡,其中兩戶親人俱亡。他們原是養蚵人家,如今改產收成較快的海帶,期望振興家計。說是災民,卻不見愁苦之色,搬出茶點先招待我們,說起地震彷彿已是遙遠的往事,聽說我們來自台灣,更加親切,翹起大拇指,讚台灣有愛心,慈濟送來的現金是最及時的撫慰。他說:「我們向海討取了太多,還它一些也應該!」
回到東京,竟又遭遇莫名其妙的四月狂風,班機都暫停,從午後三點烏雲密布, 狂野的風咆哮肆虐,路上行人皆不見,直到晚上九點,卻又倏然而止,彷彿無事一般。今年的怪事特別多!
狂風掃過之後,含苞的花竟似甦醒,開始怒放了!就在清明時節,終於見到繁花錦蔟。經過風雪,櫻花似乎開得更燦爛,更倔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