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時間沒見面的真真,最近在信上述說了她的近況。她說,她九十多歲的父親,身體狀況愈來愈糟,不僅已經完全無法進食,而且連話都無法說,整個人瘦得幾乎不成人形。
說完父親,她又提到了母親。她告訴我:「媽媽現在身體也大不如前;而且因為長期照顧病人,連出門的機會都少。」她說,她已經快喘不過氣了。
看完她的信,我立刻回了封信過去,一方面是鼓勵她這個每周五下了班就從台北急急忙忙趕回南部的孝女,一方面也是給她打打氣。
放下筆,我卻有點茫然。忍不住自問:我們都希望長壽,但如果長壽只是讓自己痛苦、家人受罪,這樣的長壽有意義嗎?
像真真的父親,在教育界耕耘幾十年,一直是位好丈夫、好父親、好老師,卻在進入高齡後長期臥病,既無法享受生活,也讓全家為了他無法動彈。我猜,如果能選擇,一向很怕麻煩別人的他一定很不情願吧?
再看真真的母親,從來都是愛說愛笑,這幾年卻被另一半的病折磨得笑容都少了。這樣的日子豈是她想過的!
真真呢?長期台北、台中兩地奔波,更是辛苦非常。可是有什麼辦法?這樣的生老病死,只要是「人」,又怎麼逃得過?
跟媽媽聊起真真家的事,媽媽也很感嘆:「你爸爸當年從生病到過世,只有短短三個星期。雖然很快,但他倒是既沒遭受太大的痛苦,也沒拖累家人。」
說得是啊,父親當初從美國回來,只覺得雙腿不良於行,就醫後說是壓迫到神經要做復健。做了一段時間他不想做了,也開始不太想動,眼看他老是躺在床上不對勁,我們才將他送醫,沒想到一檢查才知道他已是轉移到骨頭的末期癌症。
雖然是癌症末期,父親卻沒什麼痛苦,連止痛針都沒打過,就在三個星期後走了。走的時候臉上甚至還帶著笑容。
父親在七十幾歲就離開了,讓我們都感嘆他沒能多在世上待幾年,享受我們的孝順。然而,我們同時也很感謝他走得很俐落,留給大家的只有懷念沒有苦痛。
「希望我走的時候也能像你爸爸一樣。」這是媽媽經常掛在嘴邊的話。我多麼希望她的願望能實現。
然而,好生不容易,好死更難。要達成這個目標,我們也只有努力在佛道更精進了。
(本專欄每周二見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