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文學作品,除了用眼睛閱讀,更因口耳相傳──欣賞別人讀出來的味道和感動,而超越時空流傳。鄉間歌謠傳唱,你高歌來我相和,文學更是在音聲節奏的感動中綿延、伸展。閱讀古今中外的作品,可以沁人肺腑的俯拾皆是,在物質上不豐饒的年代,朗讀與悅聽是極為重要的閱讀行動,也是許多人成長過程中一股無形的重要力量。
《九彎十八拐》雙月刊,一份從宜蘭出發的文學性雜誌,於二○○五年正式創刊,今年滿六周歲了。從創刊開始,同時年年推出「悅聽文學」活動,要讓文學的美質隨著音聲飛揚,灑落在人心。
「九二一」那年到德國,我住宿德國友人家中,他們準時下班回家,晚餐後家人齊聚一是各自閱讀,間或朗讀分享;友人提及他到台灣的感想:「為什麼大家晚上都不回家,而去唱卡拉OK,即使回了家,也是各自窩著看電視,為什麼不讀讀書呢?」我一時語塞。但也當下拿出隨身攜帶的《千家詩》吟誦一首,讓他感受中國的聲韻之美。
古代中國目不識丁的農民,卻透過民間故事及戲曲演出,完成文化的建立與傳承,更達到教育功能,建立了生活倫理與道德觀念,如佛教的變文與說書便是:這兩年來文壇間朗讀又漸漸興起,文學的感動明顯加溫,令人欣喜。
今年五月二十七、二十八日開始,《九彎十八拐》邀請知名作家余光中、陳若曦、賴其萬、孫大川、黃春明等,在宜蘭高中音樂廳、羅東高中演藝廳及佛光山蘭陽別院,朗讀自己的文學作品。在傳神的朗讀音聲中,可以發現當文學作品化成音聲傳送,竟是如此感人。
余光中 詩人吟詩說詩
余光中意興風發的朗讀自己的詩作,並說明創作的因緣,他說:「年輕寫新詩,不一定要悲壯、纏綿、浪漫,只要觀察細微,把自己的生活心情寫出來,題材俯拾皆是。」例如他去了台東幾次,寫下〈台東〉這首詩,詩行間,台東人引以為傲的台東特質清楚浮現,吟誦起來暢快極了;〈望海〉一詩,則是邀花蓮來的陳藜同觀台灣海峽,陳藜不為所動,認為天天看太平洋,台灣海峽「實在不怎麼樣」,受到刺激之下產生的作品。
讀到雪萊的〈阿西曼達斯〉,余光中風趣的說,雪萊的十四行詩,規格上並不是十四行詩,但這卻是一首好詩,是千古興亡之詠嘆。另外一首土耳其的打油詩,他說,打油詩在詩的境界格調不高,但是要寫得好並不容易,〈搭訕〉〈On Breaking the Ice 〉就是一首相當好的打油詩。
談到中國詩詞的吟唱,余光中說:「中國古典文學的閱讀,主要在於吟誦,不吟誦進不去,因為身音、時間的拖長,情感便盤旋、迴蕩其中。」古詩不吟誦是浮面的,希望高中老師教古詩能教學生吟誦,同時,每一個地區用自己的方言吟詩最佳,例如以閩南語唸頌古典詩,聲韻最好。當下,他以古調吟唱蘇東坡的〈念奴嬌〉,真是迴腸蕩氣。
陳若曦 讀說當年理想
陳若曦朗讀她的〈美麗島事件〉,她 說,這寫的是「一個理想主義者的故事」,也就是他自己的故事。
一九七九年的「美麗島事件」,透過這篇文章重現端倪,在陳若曦平靜的朗讀聲中,大眾可以聆聽、解讀文本內的各個人物特質,例如將經國故總統、陳若曦,蔣彥士等人,同時更明確感知當時的台灣社會現象,與知識分子的處世風格。
孫大川 原民傳唱文學
「九十五歲的媽媽問我,為什麼要買菜?菜是用買的嗎?上一輩的族人不是貨幣的奴隸。」
讀哲學的孫大川,大學之後才感覺到掌握中文是多麼重要的事,很常一段時間排斥文學,覺得那真是讓人「雞皮疙瘩掉一地」;之後,因為為了讓原民文化「停損」,他陸續發掘了解禁後出現的、高醫生用日文書寫的「給太太的五十八封信」,以及其中文、日文的詩歌創作,這才發現「能夠表現很深刻的內在感覺的,只有文學;文學有很大的力量。」
原住民不唱歌是很奇怪的事,孫大川說,一般原住民話不多,就是會唱歌,他們較量的不是歌喉,而是誰會即興填詞相和,而原民的豐富文學就在這樣的傳唱中形成。
現在,卑南族的孫大川說,他要用筆唱歌,透過「第二種國語-漢語」介入台灣的文學書寫;就如〈碾米廠的門檻〉、〈消滅野菜,完成統一?〉,透過文字,透過朗讀音聲,他要讓大家更貼近原民的心靈與生活。
賴其萬 永遠幫助病人
身為醫生,一樣必須嚐受生老病死之苦。
賴其萬在行醫與教學工作之間,萌生諸多人文省思,並撰寫成系列散文《杏林筆記》,在「悅聽文學」活動中,賴其萬的〈父親的老、病、死〉,讀來已是深受感動,透過朗讀,聽來更是心有戚戚焉。
從生命「受困」到「脫困」,心靈的「受縛」到「解脫」,要經歷多沉重的煎熬。作者輕淡而真實的述說,如此內容,透過音聲朗讀,一時間似乎發揮了更大的生命教育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