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慧莉

上個月中旬，演藝生涯超過一甲子的美國男星勞勃‧瑞福辭世，讓熟知他的台灣觀眾感到些許惆悵。勞勃‧瑞福能演能導外，還是環保鬥士，並用一己力量放大電影的影響力。他一生精采，最重要的是，他用自己的專業和信念全心投入我們這個問題重重的世代，令人感佩……

死而無憾
演藝生涯可圈可點

勞勃‧瑞福（Robert Redford, 1936-2025）是美國好萊塢大明星、金獎導演，也是製作人。在漫長的演藝生涯中，他觸及電影事業的每個面向。不管扮演什麼角色，他都全力以赴，也屢獲佳績、備受肯定。也因此，獲得許多殊榮，包括以《虎豹小霸王》獲得英國電影學院頒發的最佳男主角獎、以《凡夫俗子》獲得金球獎和奧斯卡金像獎的最佳導演獎、美國演員工會頒發的終身成就獎、表彰其文化貢獻的甘迺迪中心榮譽獎、表彰其電影貢獻的 「卓別林大獎」等。

上個月中旬，瑞福的人生畫下休止符，享年八十九歲。許多媒體紛紛發文悼念他。其中，尤以《時代》雜誌駐紐約的美國電影評論家扎卡雷克（Stephanie Zacharek）發表的感念最令人動容。她認為瑞福在世時是一顆閃耀的巨星，「用其個人魅力、影響力和財力助有電影夢想的人一臂之力，也戮力保護大自然免於有人為了圖利而遭破壞……其所為不是當今這個充滿假訊息和違和的醜陋政治世代所能理解的。」而瑞福對大自然的疼惜，與他的成長經驗息息相關。

輾轉走上演藝路

原來，在洛杉磯長大的他，曾在疫苗出現前罹患了小兒麻痺輕症。雖未讓他後來不良於行，但他當時得乖乖躺在床上數周讓身體痊癒。作為獎賞，母親開車帶他造訪優勝美地國家公園。當車子開出隧道，國家公園以大自然的綺麗風光在他們眼前開展，瑞福為之驚豔，覺得美不勝收，是上帝的傑作。

後來，瑞福於青春期時在優勝美地打工三個暑假。在校期間，他不是乖乖牌，喜歡跟同學打混，常坐在課堂後面看閒書。他當時希望將來能成為畫家。十九歲時，他存夠錢跑到歐洲遊蕩了一年。雖然他仍持續作畫，但那趟歐洲行讓他收穫不少，對於政治、大自然、世界其他地方的風土民情有更多的了解。

之後，瑞福在大學念藝術，對動畫尤感興趣。在上個世紀五○年代晚期，他找到表演之路──從電視和舞台劇開始，以舞台劇《裸足佳偶》嶄露頭角，此劇後來有了電影版本，由他與珍‧芳達主演。自此，瑞福展開他輝煌的演藝生涯。

生涯信念和作為

一九八○年，他執導了電影《凡夫俗子》，此片贏得了四座奧斯卡金像獎，包括最佳影片和最佳導演。接著，他於一九九二年改編、執導了電影《大河戀》，在一九九四年用影片《益智遊戲》揭露一九五○年代末期智力競賽節目的醜聞。

當演員時，瑞福慎選所接演的片子，常常對能紕漏美國政治荒謬性進而引發貪腐行為的角色尤感興趣，如一九七二年的政治諷刺劇《總統候選人》及一九七六年揭發水門案醜聞的《大陰謀》。可以說，他的演藝生涯著力於一種信念，那就是最好的美國精神該是直率、坦誠，這種精神可以戰勝腐敗和謊言。

而瑞福不以當演員、導演和製作人為滿足，還於一九八一年成立了日舞協會，旨在協助獨立製片人，將他們的作品介紹給廣大觀眾。一九八四年，他擴大日舞協會的觸角，接管了當時的美國影視展，隨後「日舞影展」正式掛牌誕生。

表情到位說真理

儘管瑞福一生成就非凡，但影評人扎卡雷克認為眾多成就之事仍不足以彰顯其天分，「看到瑞福出現在大銀幕裡，不管是電影《刺激》、《虎豹小霸王》或《海上求生記》，都會讓人感受到他無與倫比的魅力。」

除了上述電影，一九七三年的電影《往日情懷》也讓瑞福用深邃的表情彰顯了一個真理。《往日情懷》是關於政治理想的探討，不過許多女性觀眾，無分年齡，在觀看此片時，會發現自己陷入一種神魂顛倒的浪漫情懷。對此，影評人扎卡雷克表示，可別小看這種感染力，這可是演員給予觀眾的祝福。

她特別提及影片中曾經相戀而後因故漸行漸遠的男女主角，多年後重逢於紐約街頭的一幕。那一幕交織著成年人的後悔與渴望，也表明了有些抉擇儘管正確，也會讓人忍痛丟掉一些東西。當勞勃‧瑞福看著由女星芭芭拉‧史翠珊所飾演的舊情人時，呈顯了「生活中無法一切盡如人意，只能接受現實並做出抉擇」的真理。此真理不管在現實生活中或大銀幕裡皆然。

「瑞福的表情透露了此真理。」影評人扎卡雷克如是說。

活出希望
推廣電影的影響力

曾經，瑞福邀請非營利國際環境倡議組織「自然資源守護委員會」（簡稱NRDC）董事到日舞度假村，為的是傳遞一個重要訊息：「你們需要開始以影像的方式說故事，因為影片是最強而有力的媒介。沒人能幫你做這個，你們必須自己來。」NRDC後來果真拍了許多優質的環保影片。

此外，瑞福透過日舞協會、瑞福中心（與兒子詹姆斯共同創辦）等機構的領導，成為了全世界最重要的電影導師。瑞福中心將環境正義、行動、教育和有影響力的電影製作融合在一起，任務是透過感人的故事力量促進環境問題的解決。

環保議題先行者

一如先前所述，優勝美地之行讓瑞福開了眼界，也改變了他的生命，「壯觀的景色，我知道我不只想看到，還要置身其中。」

除了愛上大自然，瑞福也在造訪美國西南部時接觸到當地的原住民。原民視自己為土地的一部分，並深刻連結起祖靈、文化與土地。對此，他深感敬重，「原民了解如果我們關心和尊重自然，土地也會支持我們。」

瑞福坦承，年輕時不懂，但他記得聽到原民對土地的認知是非從祖先承繼而來，而是向子孫借貸，就很有共鳴。而這也成了他用自己的方式努力保護地球的指導原則。因此，他常將自然景觀的土地和價值帶進影片中。不只如此，他也藉此傳遞環保訊息。比方說，所執導的《荳田戰役》便述說新墨西哥州的一群農夫為了保護他們的水資源和生活方式群起抵抗開發商。

對瑞福而言，影片是呈現故事最棒的方法。影片用看的，裡頭有動作，能抓住人們的注意力，把他們帶到從未到過的地方，並創立連結，或是以全新的方式看待一個地方。而且，他在多數人尚未意識到環保的重要性時就開始聲援，「環境中的空氣、水和土地都需要保護，對我而言，大自然未被珍惜和尊重。」

保護快消失之物

除了及早有環保意識，瑞福也很早悟出獨立製片的必要性。他認為兩者都遭遇相同的問題：環境少了人們的支持和與生俱來的情感，獨立製片少了金援無以發聲，因為所有影片都由主要電影工作室控制把持。因此，成立日舞協會協助獨立製片便是給有理想的創意人機會發聲。不過，在處理這兩件事時，他並未意識到兩者的共通性，只是對這兩個議題有興趣。一旦意識到，他發現原來自己是想保護那些快消失的東西，讓它們活過來。

如今，氣候變遷問題嚴重，瑞福透過自己和兒子創辦的瑞福中心提供協助，「瑞福中心聚焦於協助能拍出環保意識的獨立製片，這是人們在解決環境問題時所欠缺的一塊，他們沒想到說故事其實是很有力量的，尤其是一些用行動改變社區的人的故事，或是一些帶來不同觀點的故事。我希望瑞福中心能發揮比過去二十年更大的力量，把更多的人和資金帶進來，拍出更多好的影片，協助解決這個人類目前所面對的最大危機。」

鼓勵多拍環保片

對於年輕製片，瑞福的建議是，要先找到好的故事，才能拍出好的片子。以環保議題來說，故事必須有鼓舞性，讓觀眾覺得有動力，或是受到啟發，覺得該關心或展開行動。他表示，關於人類和其他物種因我們對土地、水源、氣候等不當處理而受苦的故事其實很多；而由於這類問題太嚴重，很多人已不相信他們所為具有任何意義。因此，他希望有更多人投入，拍出人們正在著手解決環境問題的故事，讓人們相信「起而行」真的很重要。這也是為何他與兒子要成立瑞福中心的原因。

瑞福認為，我們需要挺身而出對抗一些掌權者，他們不僅破壞環境，也在摧毀人類好的價值，「我想我們必須懷抱希望，因為那是我們活著的唯一救生筏。而現在，我想希望比以前更需要了，因為一切看似如此無望，但如果你讓自己陷入無望中，你就是問題的一部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