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慧莉

納米比亞原本是非洲一個經濟體質脆弱的國家，人民失業率甚高。然而，近年來該國搖身一變成為永續產業的先驅，不僅國內經濟環境改善了，也帶動全非洲邁向更好的遠景。這都要歸功於深具宏觀視野的總統經濟顧問姆紐佩……



化險為夷 把檸檬變成檸檬汁

詹姆斯‧姆紐佩（James Mnyupe）是納米比亞多領域的金融專業人士，擁有會計、資產管理和財富管理的背景，並持有哈佛大學甘迺迪政府學院的經濟發展證書，也是特許金融分析師持證人、特許會計師及認證財務規畫師。

姆紐佩在推動具有區域重要性的戰略資產建設方面，發揮重要作用，為納米比亞的新一波低碳製造業奠定堅實的基礎。二○二○年，他被時任總統根哥布任命為經濟顧問，負責納米比亞綠氫產業的發展。

時至今日，姆紐佩與團隊在乾淨能源的努力已經發揮一定的效益，提升了國家整體經濟，而他也很願意分享過程中的「甘苦」。他喜歡將此過程比喻為「把檸檬變成檸檬汁」，即一個原本居弱勢地位的小國如何透過發展綠氫，將困境轉化成機遇。

遇到一堆酸檸檬

首先，姆紐佩得談談納米比亞境內各種不利發展的「酸檸檬」。他表示，納米比亞是一個有三百萬人口的國家，消耗約四十五億度的電力，過程中，排放約零點零一的全球碳排放量，從氣候變遷的角度來看，不算問題的製造者；不過，如想榨出檸檬汁，可能得需要一些檸檬。

對姆紐佩來說，納米比亞的不利處境包括：根據用來評估所得分配均勻程度的工具「吉尼係數」，是全世界第二不公平的社會；失業率高達百分之三十七；能源需求中有百分之四十到六十，要從能源也不太穩定的鄰國進口；境內最大的發電機是水力發電廠，遇到乾旱，就會很慘，必須以高價向非洲南部的電力聯營機構買電，同時還得想辦法補貼和協助農民，他們豢養的牲畜垂危、農作物也要枯萎了。以上這些處境就是納米比亞境內的「酸檸檬」。

找到豐富糖資源

姆紐佩進一步指出，幸好，納米比亞不是只有酸檸檬，它還有一些讓檸檬變好喝的「糖」，即有利經濟發展的條件。這些條件包括：大片土地每平方公尺籠罩在兩千兩百度的總太陽輻射量裡，同時有地表上最棒的風資源，讓國家的西南部得以享受每秒超過十一公尺的風速，使多數的渦輪機產生五成以上的容量因數。

有了這些了不起的再生能源、一千公里海岸線等要素，姆紐佩與他的工作團隊決定提出一個藍圖，此藍圖可協助他們展現所希望看到的社會經濟結果，並創造新的工作、吸引外資及建設新的基礎設施。

姆紐佩團隊同時也了解到，周遭的鄰居約有一億七千兩百萬人，會用到這種乾淨能源。這些鄰居多數有鈷、鉑、鐵礦、錳等天然礦產。團隊可利用境內的運輸網路，將這些礦產運送給全世界的客戶，如日本、歐洲等其他地區。

雄厚資金成助匙

而今，這些客戶也愈來愈有環保意識，都說希望自己的貨品能有較低的碳含量。關於這點，姆紐佩認為再生能源可以給予協助，方法是藉由讓運輸路線脫碳。因此，他和總統精心打造了一個稱為綠色產業的藍圖。有了這份藍圖，他們就能著手一份經濟導向的外交任務，「因為做出的每杯檸檬汁都需要有一根合適的湯匙，攪拌所有原料」。

要建設，要有金援。在二○二一和二○二四年之間，姆紐佩團隊獲得八千萬歐元的補助金。他們用這筆錢建造了一些設備，如二十五兆瓦的太陽能陣列、十三點五兆瓦電池，以及十二兆瓦的電解槽。這個電解槽是今日非洲南部規模最大的，分成兩個各六兆瓦電解槽，每個重四十六噸。電解槽可以汲水，把水分解成氧氣和氫氣。

姆紐佩說明，氧氣可以排放，並不會傷害環境，而氫氣則可用來做為鐵礦的還原劑，變成鐵和氧。



非洲前景 社會經濟自主有譜

至於氫氣的產出和運用，姆紐佩解釋，就是把用再生能源從水分解出的氫氣放入迴轉窯，然後在高溫下，讓氫跟氧作用在鐵礦上，得出納米比亞自獨立後第一個綠色工業產品──由鐵礦還原出的鐵塊，裡頭的鐵含量高達百分之九十，是製作綠鋼最棒的原料。

姆紐佩提醒，傳統的製鋼產業在全球的碳排放量上占百分之七到九，很不環保，而今綠鋼產業將做出有益於人類的貢獻。由於鐵塊太珍貴，他不便隨身攜帶讓人觀賞，但歡迎世人前往納米比亞親眼目睹和碰觸。

集結各國的力量

姆紐佩團隊不只以產出珍貴的鐵塊為榮，更以建設過程中所創造出的四百份工作為豪。那些參與其中的工作者個個鬥志高昂，展現被賦權的喜悅，且有照片為憑。他相信，這種喜悅不僅可見於納米比亞，在全世界任何一個角落也都能看見。

另外，姆紐佩也補充說，團隊所打造出來的設備是眾志成城，有著各國力量的加持。舉例來說，太陽能板、電池和電解槽來自中國、迴轉窯來自德國、資金來自歐洲。而承購商來自日本，他們的豐田通商有意購買特殊設施和鐵礦，以製作出綠鋼。當然，勞力和太陽就來自納米比亞。對姆紐佩而言，當人類為了一個共通的理想團結合作，就會發生這樣的事。

事實上，姆紐佩不只建造了綠色產業所需的設備，還打造了非洲第一座綠氫服務站，協助運送貨物。他相信，如果想解決間接碳排放問題，就得開始讓產品的運輸上也脫碳。

賣出更多檸檬汁

因此，姆紐佩團隊想在服務站開始生產氫氣，讓長途的卡車運輸脫碳，而他們也已開始生產雙燃料卡車，研發可使用氫和柴油的雙燃料火車。不只如此，更棒的是，他們要把氫跟氮結合成氨。綠氨是一種可行的船運燃料，比利時最大的船運公司已決定選擇納米比亞成為發展清潔艦隊的總部，艦隊將以綠氨為能源。

如今有了八千萬歐元的補助金當作攪拌出好喝檸檬汁的湯匙，但姆紐佩團隊並不以此為滿足。他們想把周遭鄰居都納入考量，打算賣出更多的檸檬汁。因此，他們可能需要一個攪拌機。

二○二四年十月，氣候投資基金引進了一個新計畫，稱為「工業脫碳計畫」，邀請全世界的國家申請得以共享十億美元優惠貸款的機會，一旦成功，就能用以建造工業聚落，和擴大部分聚落的規模。

姆紐佩團隊便掌握這個機會，擬出了一個投資組合，在今年一月做出申請。過了一段時間，他們被告知，納米比亞的申請在全世界優先順位中排名第三。這代表他們有機會申請上達兩億五千萬美元的超優惠資金，且使用期達三十年、寬限期八年。一般而言，他們只會借約百分之七、可使用半年的國際債券。因此，新的舉措充滿變革性。

改革的最終目的

除了這筆資金，姆紐佩還打算向多邊開發銀行融資，看最後能否湊出十億美元的資金，為納米比亞攪拌出更多的「檸檬汁」。

姆紐佩強調，納米比亞的綠氫計畫非他個人所為，是許多成員密切與政府合作的結果。成員中有工程師、律師、金融家，他們一起改革，建設出新的經濟系統。而他們也不打算就此打住，想進一步建構大陸式的卓越中心，編纂出建設新的永續產業聚落的方法，並為非洲大陸上的國家有系統和有計畫的調配資金，讓這些國家也能跟隨納米比亞的腳步。

姆紐佩尚未為這個想法註冊商標，不過他與團隊已想好名稱，就叫做「非洲永續產業學會」（African Sustainable Industrialization Institute）。表面上，團隊是販售乾淨新產品、乾淨新工業的商人，但他們真正想賣的是非洲的驕傲。對此，姆紐佩表示，「我們真正想觸發的是啟發我們的年輕人；最重要的是，我們想看到全非洲人在社會經濟上獲得解放，能獨立自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