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鈞堯
審閱二校稿,有幾篇是復興山莊講師群的演講整理。兩個小時演講、近萬字的談話,被剪裁濃縮在或兩頁、或四頁的版面上,也就是一千五百字或者三千字規模。
我讀得目瞪口呆。我也在演講現場,多數作家寫得好、未必講得好,尤其在九○年代,作家不似當今,不拋頭露面演講者少矣,沒有臉書或其他人際帳號者少少少矣,換句話說,當時作家「發聲練習」機會少,「現身演出」更渺茫,在人人可以透過臉書,取得作家聯繫方式的當下,難以想像那個年頭,持有作家電話、地址,等於擁有無形資產。
作家難得應邀演講的年代,遠在桃園深山復興山莊,作家或自駕或委由主辦單位接送,大家都樂意前來。
吃驚的原因是,我也在現場,作家談自己、談文學,經常是投躲避球,沒有打中對手,自己人也常常漏接,整場球賽只看到躲避球亂滾,敵人或同盟都不見了,只剩作家與他的躲避球。
文藝營結束後,小兵取出錄音帶,坐我隔壁專心、耐心地聆聽,然後整理出稿件。小兵把遺失的賽局都補充好了,敵營、自家陣容以及最重要的那顆球,仔細審慎歸位,讀著演講稿,彷彿讀了另一篇著作,渾然忘了我也在現場。
小兵嬌小甜美,酒窩兩邊深深點綴,她還有「包打聽」的本事,常轉過來跟我說,「你知道那個誰誰,跟副總吵一架嗎?」小兵音階高、音色有穿透力,我到公司櫃檯,距離她的座位還有十公尺,便能聽到她的嗓音,於是每次她說悄悄話,我都要比噓,不然悄悄兩字,就會變成鬧鬧一詞。
有一天,換圖書同仁說起她的悄悄話,「你知道小兵要結婚了嗎?而且對象是我們同仁!」
這再度是一齣驚悚劇。很明顯的,我在現場,也依稀不在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