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辛夷

當年沉迷穿越小說時，讀到一本名為《不負如來不負卿》的作品，內容講述五胡十六國時期，鳩摩羅什大師與一名從現代穿越而來的女子艾晴的故事。書名引用了倉央嘉措的詩句：「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初見此句，心頭微顫，急忙查找來源，才知這是六世達賴倉央嘉措的情詩。

「曾慮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別傾城。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短短四句，道盡了一代活佛的掙扎。他既是西藏的精神領袖，又是血肉之軀的凡人，在佛法與情愛間，試圖尋找兩全其美的道路。

遙想鳩摩羅什，他也曾經歷類似的苦難。

七歲隨母出家，因天資聰穎，被羅漢預言若能守戒至三十五歲，必能大興佛法。然而隨著戰亂被俘，不但被迫破戒，皇帝姚興甚至賜了十名女子予他為妻。鳩摩羅什雖屈從命運，但始終未曾動搖弘法的初心，共翻譯了七十四部、三百八十四卷佛經，也奠定了佛學在中土的根基。

鳩摩羅什翻譯的經典包括《金剛經》、《妙法蓮華經》、《阿彌陀經》、《觀世音菩薩普門品》、《維摩詰所說經》、《大智度論》等，對後世的佛學研究與弘揚產生了極其深遠的影響。他的譯文風格優美、深入淺出，確立了備受後人推崇的「譯經體」，並將佛教的「小乘」思惟提升至「大乘」境界，使佛法得以廣傳於中土。

《不負如來不負卿》的作者小春，將這段歷史融入穿越小說，讓鳩摩羅什與艾晴的愛情跨越千年時空。他們相識於龜茲國，彼時的羅什還是天真少年，艾晴雖知這段感情注定無果，卻無法自拔地沉淪其中。他們分離、重逢，終究走向訣別。最終，艾晴選擇與鳩摩羅什共度最艱難的歲月，親眼見證他的掙扎與犧牲，並在歷史的洪流中，成為一抹深情的註腳。

讀完小說後，讓我對鳩摩羅什的敬仰更深，也對倉央嘉措的詩歌產生了濃厚興趣。這位僅活了二十四年的六世達賴，創作了七十多首情詩，他的詩句充滿對自由與愛情的嚮往，以及對佛法與世俗之間的矛盾。如：「入山看到藤纏樹，出山看到樹纏藤。藤生樹死纏到死，樹生藤死死也纏。」這些詩句令人動容，使人不禁思索：何為愛？何為執？何為解脫？

有人說，倉央嘉措的詩是假託之作，也有人認為他的傳說被後人過度美化。但對於一般讀者來說，真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些詩句承載了無數人的情感投射，讓我們在愛與別離中找到共鳴。

正如《步步驚心》那首〈十誡詩〉所言：「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安得與君相訣絕，免教生死作相思。」這樣的詩句，無論出自誰的筆下，都已成為永恆的情感寄託。

鳩摩羅什用一生弘揚佛法，倉央嘉措用詩歌表達掙扎，而我們，則在他們的文字與故事中看見自己的影子。愛與信仰真能兩全嗎？或許這世間終究沒有雙全法，但正因如此，愛與執著才顯得更加珍貴。

世人皆問：「如何才能不負如來不負卿？」或許，答案便藏在那些詩句與歷史的夾縫之中，靜待我們去領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