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歸靜
最近,我的世界安靜了一些。
窗台下原本每天會跟我對望的那位老人,幾天沒出現了。以前他總會慢慢地走過來,站在陽光裡看我,有時候還會朝我點頭。不是那種熱情的招呼,只是一種彼此知道彼此還在的默契。
他沒再來了。我的貓奴說,他走了,突然離開,來不及跟任何人說再見。
人類對「來不及」這件事,好像特別難過。
總以為,世間一切重要的離開,都該有預告、鋪排、交代,最好有眼淚,有擁抱,有話要說、有事要了結。沒有那些,就好像哪裡不圓滿,好像連想念都找不到一個出口。
但我們貓從不這樣想。
我們習慣無聲地來,也習慣無聲地走。不驚動、不說明,也不留下太多足跡。有些貓會某天清晨走出門,然後一去不返。他們不是迷路了,也不是不愛了,只是那一刻到了,就安靜地選擇了離開。
不是不告別,而是不需要用語言去證明一段關係的深刻。真正存在過的,不會因為沒有句點就消失;真正愛過的,也不會因為沒說出口就不算數。
但我知道,人類不同。人類慣用語言記錄情感,用行為補償遺憾,用告別讓自己相信──我已經盡力,我真的愛過。
所以當來不及發生的時候,他們會無措、會自責,會在深夜一遍遍想:那天如果多講一句話、那通電話如果有接起來、如果再見面時能抱一下……是不是就能少一點遺憾?
作為一隻貓,我回答不了這些問題。
我只知道,那位老人曾看著我許多次,眼神溫柔、緩慢,不需要任何聲音,我也知道他是友善的。而現在,當我回望那個空空的窗框,我仍會輕輕坐下,像在等待,也像在送行。
不是每一次離開都能好好道別。但有些存在,早已在生命裡留下了重量,不需語言就能被記得,不用聲音也能被想念。有些告別,是無聲的;有些思念,是繼續活著的人,用一生慢慢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