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梁曉聲 你我亦是「劇中人」

文/記者姜錦銘、劉夢妮、吉玲 |2025.0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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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間》劇照。圖/新華社
訪談結束,梁曉聲懷抱著「皮皮」,開懷大笑。圖/新華社
梁曉聲牆上掛著作家托爾斯泰的畫像。圖/新華社
梁曉聲作品。圖/新華社
書桌上的劇本。圖/新華社
圖/新華社
梁曉聲作品。圖/新華社

文/記者姜錦銘、劉夢妮、吉玲

冬日的午後,記者進入梁曉聲家中時,他正在書桌前修改一部電視劇劇本。「關於東北老工業基地在初創時期的故事。」梁曉聲說,「這是我最後的原創。」

很多讀者曾經沉浸在由他同名小說改編的電視劇《人世間》中,但可能不知道作者還曾創作過《中國社會各階層分析》等帶有社會學視角的作品,迄今有二千四百萬字的創作量,在《人世間》爆火之後,還創作了三部長篇《我和我的命》、《中文桃李》、《父父子子》。他的創作題材也相當廣泛,他的閱讀量也是驚人的。有網友留言:讀過他多數作品,覺得他知曉世間一切。事實也是,他經歷過跌宕起伏的家事國事,正好他又是一位作家。

反映普通人生活本能

梁曉聲的家位於京郊一處沒有電梯的老舊小區裡。朝南的一個大房間是書房,也是會客廳。牆角有一個小書櫃,裡面的書不多,大多數是他的舊著。迎著窗的大書桌是他平日裡寫作和校稿的地方,書桌上擺放著家人的照片,以及劇本打印稿,上面有紅筆的修改痕跡。

梁曉聲有一種將人生經歷充滿感情卻並非誇張,而是平緩敘述的能力,他平視生活,因為那生活本來就夠起伏。就像一個屋子,可能沒有遭遇颱風冰雹,但也是四面漏風,屋中人還要生活,也努力適應和改善其中的生活。

梁曉聲出生在哈爾濱,父親是一名建設「大三線」的建築工人,家中兄妹五人,全靠父親的工資和母親打零工來支撐。「小胡同、大雜院、破住房,整日被窮困鞭笞得愁眉不展的母親,窩窩頭、野菜粥、補丁連補丁的衣服、露腳趾的鞋子……」這一切構成梁曉聲童年和少年時期難以忘懷的印象。

「是的,我認為文學具有反映普通人生活的本能,正如植物有向土壤扎下根去的本能。」梁曉聲說。

艱難困苦的生活和中國古典文學的閱讀還孕育了梁曉聲的俠客夢。他曾言,如果回到古代,他才不寫作,而是做仗劍行俠的人物。

同時,他認為作家最好還要有「菩薩心」。他解釋,觀世音︱︱「觀」,就是觀察,「世」就是世界,既然要寫作,就要面對人世間,要入世。

採訪前,我們通過新媒體徵集問題,一位網友說自己的命運有點像《人世間》:「從患難與共中走過來了,可是父親走了,母親走了,兒子遭禍走了。我患難與共的妻子今年也因病先我而去了,愛我們的人、我愛的人離去了。我也是《人世間》的劇中人,謝謝梁老師,謝謝。」

梁曉聲對這樣的話很同情,很理解。「網友像我的一個小學同學,他給我發短信說,兄弟姊妹五六個,最後就剩他自己了,而他的身體也不好。你聽了這話會生起很大的同情,但是,大千世界,這幾乎是每個人的命運。我們不都是要經歷這些嗎?只是看書的時候,作者將這種經歷事先告訴我們了。」

創作的「黑土地層」

梁曉聲書房的一面牆上有幾幅充滿俄羅斯風情的風景畫,另一面牆上是一大幅托爾斯泰畫像。畫中的托爾斯泰身穿黑色長袍,正襟危坐,深邃的眼眸彷彿在與看畫的人對視。

托爾斯泰是梁曉聲最喜歡的作家。「全世界沒有任何一個作家的作品能超過他。」梁曉聲說,「在歐洲,法國的文學先發展,產生了雨果、巴爾扎克、莫泊桑、福樓拜等,但是托爾斯泰一出來,就變成了整個歐洲都在仰望他。」

「我所讀過的作品,古今中外,尤其是十八、十九世紀以來,其中大多數作者和作品都是有溫度的。」梁曉聲說。

少年時代的梁曉聲廣泛涉獵中外人文社科經典。在一次受訪中,他說,下鄉之前,基本上完成了一個時期的閱讀史,跨越了讀童書的階段。可以說把大陸已經出版的長篇小說、短篇小說集,包括優秀作家的散文集基本上都看完了。

梁曉聲回憶北大荒歲月時說,兵團找不到書讀,但有一份對開小報《兵團戰士報》,即使出版一周後才能看到,他也「幾乎把每一行字都讀過」。正是這份小報,發表了梁曉聲人生第一篇小說《嚮導》,從此,他踏上了長達半個世紀的文學之路。

一九七四年,梁曉聲走進復旦大學中文系的課堂,終於能飽讀詩書。當時復旦圖書館部分對全校所有的專業開放,還有專門為中文系開設的圖書館,書更豐富一些。

在〈關於我的讀〉、〈我對創作的思考〉兩篇文章中,梁曉聲歷數了他從小人書開始到經典重讀的閱讀書單,古今中外皆有,這大概就是培育他精神的「黑土地」。創作《人世間》過程中,四川已故作家周克芹的小說《許茂和他的女兒們》「彷彿陪伴在側」。

寫了這麼多,經常被問到的問題是,「最喜歡自己的哪部作品?」梁曉聲回答,我要是都特別喜歡的話,有幾部我也就不寫了。

他多次說創作的是「最後一部作品」,他的「面點鋪」該關張了。但他仍沒有完全停下寫作的意思。



著作等身背後的日常

閱讀加寫作,七十六歲的梁曉聲仍然每天在書桌前度過自己的大部分時間。他非常珍惜時間,在他看來,採訪對於他的日常生活和寫作是一種中斷。「你們結束之後,接下來是國家圖書館(的採訪),之後又是中央文史館(的採訪)。」這樣高度密集的採訪讓他倍感疲憊,他直言不諱,「一個人的生活和寫作不能總是這個樣子,總是要精簡精簡再精簡。」

閱讀範圍不僅限於文學

《人世間》熱播以來,梁曉聲更「火」了,他出現的場合經常會被「圍堵」。但他真正希望的是變成一個普通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生活,看看周邊的生活,偶爾看看書,再寫一點短文。

在書桌前感到勞累時,他常常用抽菸來提神,即使明知這對身體不好。或許,正是對時間的這種珍惜,讓梁曉聲在近五十年的寫作生涯中完成了七、八十部著作,真正稱得上著作等身。

梁曉聲也會刷影片,看電視劇,還與「八五後」東北作家、《漫長的季節》的文學策畫班宇探討過如何讓觀眾有更多代入感。

最近幾年,梁曉聲將西方十八世紀至二戰前後的經典名著重新讀了一遍,而且與中國文學比較著讀,隨讀隨記,並匯集成書。

他的閱讀範圍顯然不僅是文學,他在一次接受採訪時曾說,希望做一個像蔡元培、胡適那樣的知識分子。「帶給別人一些理解,一些寬容,一些溫度。也不甚在意,別人對自己的不理解,不包容。」

天氣好時,梁曉聲會去樓下散步。平日裡陪伴他的,是一隻黑色貴賓犬︱︱皮皮。

「皮皮,過來開會!跳!」大家坐定後,梁曉聲招呼著來湊熱鬧的皮皮。皮皮聽話地一躍,跳上了梁曉聲座椅旁邊的竹椅,乖乖蹲下,和梁曉聲一起跟記者面對面,黑色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

看著可愛的皮皮,梁曉聲露出笑容。儘管視採訪為「打擾」,他依然懇切而詳盡地回答了記者的提問。

AI不具創作經典的思想

最後,記者問他對AI寫作有什麼看法?梁曉聲說:「在文學創作中,AI不可能創作出文字作品,但是講究情節的戲劇和影視作品,它是可能(創作出)的。因為你可以輸入各種情節模式,由它來重新排列組合,在檢索方面,它也讓人省事兒。但是小說作品和影視戲劇是有區別的,一種對小說的闡釋是,當小說面對生活,尤其面對現實生活的時候,盡量不要把生活變得像戲劇。因此小說裡要大量地寫景,大量地敘事,這都是為了鋪墊元素來告訴(讀者),這不是一部戲。小說中,還要有個人感受、情懷。AI可能產生《呼嘯山莊》,但不可能產生《簡.愛》這樣的作品,因為它不具備那樣的思想。」

新華社港台部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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