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余蕙蘭

冬至過後對於行事傳統的婆婆來說就是要開始準備過年了。她自有一套從長輩那學來的、本省的、外省的、或她自己也不明所以然聽來的規矩，不過婆婆的出發點是希望家人來年順利興旺，只要想想她的目的是趨吉避凶，至於合不合理、迷不迷信都不重要，她說了算，作媳婦的我以和為貴全然尊重，不挑戰她的禁忌。

過了臘八就是年，婆婆會在這天煮上一鍋濃稠放有紅棗、花豆、黑糯米、蓮子……熬近兩小時的八寶粥增福添壽；臘月十六當然要做能把福咬住的刈包，所以輕扁薄版可對折的饅頭一定要自己蒸，將買來的梅花肉而不是一般的三層肉（油脂較多）洗淨後切成長方塊放入已有爆香蔥段、薑片的陶甕，再加入醬油、米酒、糖、水……蓋上鍋蓋悶煮個一、二小時後用筷子戳一戳，若能輕易深入，肉就可起鍋了。臘月二十四會準備熱茶跟搓小湯圓做甜湯拜灶神。

婆婆不會寫字，舉凡八寶粥的配料、年菜類如何做象徵元寶的蛋餃、甜甜蜜蜜的酒釀、十全十美的十樣素菜組合中有黃豆芽、豆干絲、芹菜、黑木耳……，這些食譜全在她腦子裡。除夕一定要有全雞，期望年年有餘的魚必須是紅色的，初一穿紅衣也是婆婆堅持的禮數之一；水果類則要選諧音吉祥的蘋果代表平平安安、橘子大吉大利、水梨遇水則發……

約七、八年前，婆婆摔了一跤後，行動開始不俐落，記憶也慢慢衰退，我就漸漸從在廚房洗菜、洗碗、挑蝦沙打雜的見習生，升格為遵循婆婆舊規的主廚，有不確定配料或作法時就去問也記不太清楚的婆婆，若沒答案再去請教谷歌大神或自己琢磨。

去年立秋前九十五歲的婆婆於睡夢中安詳往生，親朋好友知道後都羨慕婆婆的好福報，也期望將來能如此善終。

轉眼一年又過，今年臘八的八寶粥用沖繩黑糖，做刈包打算選瘦一點的五花肉，年夜飯的魚計畫買紅目鰱……棗紅色的外套還很新就不添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