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赫連擁

大兒子任職社區食物庫助理，該單位每周一、三、五對外發放免費糧食，接濟低收入市民，他負責管理義工及安排發放事宜，一天八小時的工作，除午飯休息之外，幾乎所有上班時間都在糧食和發放場地之間不斷地來回奔走。

喜歡網路遊戲也愛嘗試各種APP的他，不久前下載一個手機程式，針對攜帶手機時走步震動的感應，計算他每天的步行次數，每累積到特定步數，便會收到程式送出的一朵電子花作為獎勵。少須一千步，多則一萬步，花朵種類、姿態各異。程式才下載不到兩周，已見他共「走出」八朵花來。

我笑問：「這攢多了有什麼好處？能換成退休金嗎？」兒子說：「就收集著開心，起碼證明我有在走路運動。」

老實說，那些花朵設計得很一般，誘因在哪我一時看不明白。倒是立刻讓我聯想起上世紀九○年代中期，曾經紅遍大江南北的「電子雞」，一款模擬孵蛋與養育小雞概念的電子寵物。當年聽說身邊有單身朋友，半夜三更被個雞蛋大小的玩具機器給吵醒，反射性地去「餵雞」（操作按鈕完成），為此經常睡不好覺，將這經歷說出來，能把一批已結婚生子，為了換尿布或餵奶而同樣常睡不好覺的朋友給笑翻。

細問兒子這「走步生花」的遊戲規則，則是需要用戶保持運動來產生「培育」和「滋養」花朵的能源，而且特別針對「手機族」的模式，手機若是放在桌上或忘了隨身攜帶，這段期間的步行便無法算計在內。遊戲背後誘導用戶多多走動並給予鼓勵的邏輯，細想這立意其實挺可愛的。

走出一朵花，甚至，走出一片花園來。古人說的「千里之行，始於足下」或許還是不夠具體，「千里」到底能有多遠？對每個人而言，要走多少步才會實現如是「壯舉」？有人真正計算過又在乎過嗎？或是，被看似遙遙的「千里」一詞所恫嚇，連第一步都懼怕跨出？抑或是不自信能辦得到而根本逃避執行，只認定那應該獨屬於旅行家還是田徑選手的強項？

而今，一朵其貌不揚的電子花，卻可化作一個丈量單位，點數與記錄生活中曾走過的步履，讓人某天回過頭來，發現自己人生行腳中有那麼一個具體成果可供「保存」與「欣賞」。

走一萬步，聽似遙遠，然而兒子卻說，他每逢糧倉發放的工作日，一整天在倉房內外奔走下來的步伐數，可超過一萬三、五千步之多。自己當然數不來，交由電子程式代勞，看著特別有感覺，尤其一天忙完之後，想起來去調閱成果的瞬間，居然非常提神而療癒。一串數字雖說不是存款，卻別有一番激勵自我的意涵。它們有些被換成了花朵，有些則化作了養料。

我能寫出一座山嗎？這也是看見幾朵電子花後給我的激勵與感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