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文靜

卓別林一生在喜劇中打滾，留下一句名言：「近看人生是一齣悲劇，遠觀則成了喜劇（Life is tragedy when seen in close-up , but a comedy in long -shot）。」

五年前，文曄科技董事長鄭文宗到大陸出差，公司竟被入侵。市場老大宣布，溢價收購文曄三十%股權。鄭文宗個人持股不足，給敵人趁虛而入的機會。兵臨城下，我專訪時，他說：「這是一比九十九的戰爭」，只有一%的勝率。沒想到，他以一%勝率退敵。

五年後的今天，文曄展開跨國併購，今年營收突破一兆，成為全球最大半導體通路商。當年的入侵者，退居老二，這是「教科書等級的商業反轉」。一兆，像天文數字般。生意要做到百億已極為不易，這家公司竟然約當一百家的百億公司。

今年之前，台灣只有張忠謀與林百里等五位企業家創造出營收兆元的企業；二○二四年，鄭文宗是史上第六位。

五年間，發生什麼事？

他在危機中看到公司的問題，花了數年，做了體質變革，這奠定日後能夠跨國併購的關鍵。

一年做一兆生意的他，從二人公司起家。二人，就是他與妻子許文紅。三十年前，租了一家公寓開始創業，兩人去買拖把打掃，然後坐在地板上聊未來，「這一幕，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妻子本來是他的徒弟，公司上櫃後成為後勤與財務長。

夫妻能創業，但極少能攜手做大，他們很獨特。鄭文宗大局清楚，下棋大膽，危機時波瀾不驚。科技業變化瞬間，拚命三郎的他，早年經常工作到半夜二點，但隔日八點已坐定辦公室。

百分之一百的董事長，轉換成丈夫角色時，是無趣。這個無趣的丈夫，深懂「讓」的智慧，讓利與讓權。一年經手一兆生意的他，把公司與家裡的財政所有權都給妻子，只拜託妻子在戶頭固定留給他十萬元。

這託付，考驗一個男人的智慧、自信與情感自律，也建立在夫妻深度的信任。我開玩笑，原來丈夫是打工仔，為老婆打工。能同甘，來自共苦。大風大浪來時，譬如公司幾乎快被拿走，生下「不到八百公克、命懸一線」的女兒……，他們無助，他們爭吵，但總是緊密。

五年後的今天，我在「品味私塾Club」再度專訪他：「如果沒有文紅，你還會走到今天嗎？」鄭文宗沒猶豫回答：「不會。」

很有意思的這天，觀察一位企業家五年的前後戲劇性，我刻意穿上五年前訪問他的那件米色外套，播放五年前訪問的影片。影片的音樂是〈The Impossible Dream〉。

To dream the impossible dream

To fight the unbeatable foe

To bear with unbearable sorrow

And to run where the brave dare not go

To reach the unreachable star

No matter how hopeless

No matter how far

「敢做不可能的夢、敢對抗無法擊敗的敵人、忍受無法承擔的苦，奔向勇者不敢去之境。即便雙臂疲累不堪，不論希望多渺茫，仍是要摘取遙不可及的星星。」

二○二四年歲末，始於平凡的鄭文宗與許文紅，公寓創業的傳奇，不正是如此。翻頁二○二五，他們將蛻變為國際公司，官方語言為英文，繼續奔向勇者不敢去之境，摘取那遙不可及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