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123RF
文/何佩梅
母親中風已年餘,陸續有朋友來探望,其中最令我感動的是小惠。
小惠是我的兒時玩伴,個性極度內向的我,從不主動參與鄰居小朋友的遊戲圈,每天都默默的待在家裡,還好有她的陪伴,讓童年增色不少。
巷子裡十八戶人家當中,我們的母親同是廣東人,所謂人不親土親,加上兩家人都是誠心以待,只要一家有兩個孩子同時生病,另一方二話不說,立刻蹲下身,背起發高燒的孩子去看病。
然而,隨著歲月增長,各自忙於學業、家庭,尤其是他們搬家後,只能靠電話偶而聯繫。直到近幾年,孩子大了,到了可以為自己花些時間的年紀,我們的連繫才又熱絡起來。現在小惠已從公司退休,事母至孝的她,每周有四天從基隆搭車到台北,照顧患有憂鬱症且視力只剩下零點二的母親。
一個下著午後雷陣雨的周末,我們在一間庭園式咖啡廳碰面,得知目前她除了照顧媽媽,還擔任「張老師」為他人解惑。這天她穿了一身簡單的T-shirt、牛仔褲, 和兒時溫柔親切的模樣相差無幾,還多了份成熟與幹練。看著窗外綠草如茵,有幾個小孩正開心的玩遊戲,我們品嚐著淡淡幽香的柚子茶,聊起彼此在生活中缺席的那段時光……
「那時候外婆突然去世,母親頓失依靠,一時無法承受,得了憂鬱症,極度沒有安全感,整天將自己關在房間內,不停地哭泣。姐姐唸大學,弟妹又小,我便自願念夜間部,以照顧母親,我不斷查資料並和醫生溝通,才漸漸找到方法。媽媽現在只要按時服藥,可以早上練太極拳,傍晚去跳廣場舞。」小惠嘴角露出笑意,似乎是在訴說著別人的故事,因為努力,有了成果而感到開心。
那個小時候和我一同散步時,望著星空,許願要一起考上師大,實現當老師的夢想,此刻已煙消雲散。雖然礙於家庭因素,小惠無法唸大學,在一間小公司擔任會計,但是助人為樂的因子,始終在她心中。孩子長大後,小惠第一件事便是去「張老師中心」受訓,希望她的一通電話,或是隻字片語,能即時接住那些陷入泥淖,不知向何人傾訴的人,撫慰他們的沮喪、無助,甚至把他們從懸崖邊拉回來。
透過落地窗,看到外頭下起雨來,熱心的她立刻撐起傘,去保護那群正在玩耍的孩子,一如她在楊媽媽身心耗弱時,撐起大傘,陪伴她度過難關。更在心有餘力之餘,為那些生命下著滂沱大雨的人,釋疑解惑。
窗外的雨沒有停歇,暗冥的天色瞬間亮起路燈,絮絮聊著的我倆,似乎回到童年時光。歲月並未使我們變得陌生,命運的乖舛也沒有造成我們的隔閡,她笑著說自己最近又去學了點字法,當上廣場舞的老師,明天要和一群朋友去嘉義,幫助淹大水的農民採收西瓜,運來北部賣。我心中有了定見,要向她買二十顆大西瓜,分贈給朋友們,也為那群農民,撐起一把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