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鈞堯
我最後一次見到葉同學,是從台北車站回返三重,幾個國中吊車尾的同學,做伙去西門町「風騷」,消磨假日時光,葉同學在公車門即將關閉時,踩了上來,往後一瞧正是我們幾個吊車尾的,且恰恰坐在公車車尾,他走過來時,我們的鄰座有位中年男士,他輕聲說可以換一下位置嗎?
我還記得那位男士,一副做錯事的樣子,趕緊移開。葉同學談話客氣有禮,加上書包印有「建中」字樣,讓人肅然起敬。
葉同學是全班唯一考上建中的同學。所謂「歹竹出好筍」,在以體育聞名的北縣三重光榮國中,全校幾乎都是工業、商業培訓所,畢業生不是讀高職就是高商,竟有人在學習環境普遍低落,且沒有名師情況下,考中第一學府,誠然奇蹟。
我在國二時與葉同學同班,直到畢業。那兩年中,我們常常比鄰而坐,他專注、不打瞌睡,額頭常見粉紅青春痘,除了賀爾蒙作祟外,便是挑燈夜讀,我們座位近、但名次相距甚遠,課堂間很少跟他說話,同學們不知道我課後常常打擾他,拿著硬幣到路邊電話亭,電話通了以後說要找葉某某,然後問他明天小考範圍、作業進度等。我明明知道,卻故意詢問,當時必定是一種親近、崇拜。讓我佩服的是葉同學對於我的明知故問,完全沒有不耐煩,我常想,一個國中生怎麼就長成我的日後典範……
也許升學班缺乏生活的親密互動,畢業至今,沒有辦理過同學會,只知道葉同學後來考上台大物理系。這幾年,我還上網查過他,希望能夠列上一長串他的事蹟,可是非常突兀,同名同姓少,也找不到與他契合的男士。
「除非是改名字了……」我如此寬慰自己,希望他在另一條路上,行有餘力,還能常常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