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賽夏客

老夫老妻相處，靜若兩座會移動的家具，老公總是窩在陽台閱讀，他最愛與古人對話，或許古人比較有智慧，能夠跟他心靈契合；我則在鍵盤上敲敲打打，腦中忙著在茫茫人海中「撒網撈魚」，每每撈得漁獲，就足以讓我心靈飽餐一頓，雀躍一整天。

是故，「言語」在我家是多一句嫌太多，少一句樂得耳根清靜。也許我們正循著老子的「守靜篤」去修練……讓一切變幻多端的萬物終歸於寂靜，乃回歸本來的狀態矣！誠然，相處了大半輩子，彼此都摸透了，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能心領神會，何需言語贅述？

當彼此閉上嘴巴，少了一個製造紛擾的感官後，聽覺反而特別靈敏，能聽到對方心裡發出的聲音，感受到對方的需求。之前，偕友去溪頭旅遊，不巧，小拇指長硬繭疼痛，老公一聲不響幫我用紗布包紮，說可以減少互相摩擦之苦，讓我順利出遊；又前一晚削好一盤水果，早餐得以從容享用；心思之細膩，把我未開口要求的心意，全都付諸行動，何需手插腰下指令呢？

夫妻相處，彼此尊重是必要的前題，懂得尊重對方的領域，才能減少不必要的摩擦與衝突。日前，好友送我一束野薑花，散發淡淡清香，我擺在飯桌上，想邊用餐邊聞香，那是何等享受。老公一看，這飯桌是他管轄的領域，二話不說把它移到櫃子上，他的想法就是閩南語發音的「踮位」，礙手礙腳。

既然如此，我只好時不時踮起腳尖來聞香，不跟他爭長論短，否則為了一束花擺哪裡？馬桶蓋掀不掀？音響聲量大不大……種種生活小事而叨絮碎念著，夫妻感情也會像流沙放置在漏斗上快速流光。是故，若問我屈意承歡受委屈嗎？一點都不，反而換來彼此都被理解。

年輕的愛，像煙火般絢爛，是最直接的、生猛的，要讓人看得到，感受得到；年老之愛像歲月釀造的醇酒，芳香不刺鼻，溫潤不嗆舌，是一種絢爛過後歸於平實、平淡、平靜之和諧。歌曲〈最安靜的話〉：「愛你是最安靜的話，在你面前我無聲的講，默默守在你身旁，只是身旁，這距離跨越也無法……」歌詞中的意境，似乎在詮釋我們老境的感情──都有被理解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