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琹川
文/琹川
紫藤花期過後,層層疊疊的綠葉便密密覆滿花架,鄰居請工人爬到架上剪除藤葉,只留下光禿盤錯的木本藤。然山中水氣充沛,夏日陽光熱烈催發,沒多久又是一片盎然青翠蔓延。暮春時費了好大勁移植於園邊的一棵野茉莉,眼看它長出嫩葉展現生機,不意竟被上方掉落的茄苳樹枝給攔腰壓斷,我看著未及膝蓋高殘存的野茉莉樹幹有點絕望,卻沒拔除,心裡應還存著幻想,哪天它會突然醒來帶給我驚喜,雖然希望微乎其微,我仍默默地對它說:「加油!請別放棄。」或許也是對自己說的吧!
我把滑落斜坡巨大的茄苳樹斷枝費力地拉上來,發現枝椏上布滿了已晒乾的褐橘小果實,茄苳樹雌雄異株,因為長得太高大,相處十年竟渾然不覺原來是一棵雌茄苳樹,我挑了幾枝做為花材備用。山野中枯木斷枝、花花草草都可插花,有時修枝時也忍不住留下那姿態優美的。我常利用周遭隨手可得的素材即興插作,屏除流派及各種形式的拘限,任由個人情性美感與花材的生長秉質,當下彼此對話而完成,彷如創作一首詩般沉浸其中,不覺時間之飛逝。
大學畢業曾有六,七年的時間投入花藝研究工作,那時插花教學課中還兼講中國插花史,從史料記載約西元五世紀時隨著印度佛教之傳入,中國有了供花開始,一路講到明朝袁宏道的花道著作《瓶史》,而日本之「立花」據史料推測曾受明代堂花之影響,一直到清末民初日本插花傳入而風行本土,繼之另有西洋花藝漸興等。當時長歌華集創辦人有鑑於此,本著發揚傳統文化及創新精神,期望為中國插花另闢新徑。約民國七十五年(一九八六年)當時任職於歷史博物館的黃永川先生曾至長歌華集談及合作一事,唯黃先生走古典文人插花,長歌華集注重藝術性及現代創新,終究沒能走一起。在出版《格花入門》、《中國現代插花藝術》、《花道之美》後,我因結婚、育兒、教書,終分身乏術無法繼續花藝之研究,而黃先生所創立的中華花藝因有中華婦女蘭藝社之支持,三十多年來穩定成長走出了更開闊的路。
中斷多年,如今面對插花已然是繁華落盡,不拘形式、器材的直抒胸臆,插花成了生活一部分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了。從初春到歲暮,寒梅疏影,櫻紅爛縵,茶花雅韻……無一不入缽瓶。或漂流木上的一方野趣,或芋葉下的清麗夏堇,或青楓與野菊之舞等等,皆訴說生活的日常情韻;有時興起在樹林邊乘涼的玻璃圓桌擺上陶瓶,就地取材,一個上午林風清涼蟬聲搖落,那是人與花草與自然,寂靜中美好的交流相契。
親愛的T,自小從鄉下庭院的一方小小花圃開始,我便不自覺迷戀於你衣衫上美麗的花草樹影,於是流連徘徊其間,我的眼睛追尋著你展開的四季芳美風情,因而獲得一種無以言喻的心靈慰藉。從孩提至初老,沙漏如山已漸白首,我開始覺得你流映飄動的衣衫間隱藏著某種深意,欲言又止,我知道這必須靠我自己慢慢去探索領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