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琹川

杏月之後，緋紅櫻滿樹燦爛的紅影已成一片鮮嫩清新的綠意，茂密葉間結出了一顆顆翡翠般的綠寶石；而自去冬直開到今春的日本鳶尾花，依舊園中、屋前、山徑到處盛開，皎潔芬芳。我忍不住剪了櫻樹枝及鳶尾花，隨興插作一瓶山屋仲春的素雅清韻。

三年前買回的兩棵百鈴花幼苗，一棵種在前院的屋側，一棵種在後院階前，如今已長成比人高的樹了，春節過後枝葉間開始掛起了一串串的淺綠聚繖圓錐花序蓓蕾，然後某日忽地抬頭，發現那一團團的花苞已倚著欄杆在窗外滿樹綻放。百鈴花屬梧桐科，為中型灌木或小喬木，原產於東非馬達加斯加島，又稱非洲芙蓉、非洲繡球、吊芙蓉、垂吊繡球、熱帶繡球等等，一個花球聚生了數十朵粉紅小花。此時只見熊蜂忙碌地穿梭花叢中，風吹來遠遠近近彷彿傳送叮噹的清響，讓人不覺看得忘我。

今年種在前院屋側欄杆旁的那棵百鈴花長得最好，還不夠粗壯的枝幹掛滿了粉紅花球，以致傾倚欄杆垂掛於走道旁，成了屋前迷人的景致，但最美的風景則是自屋內向外望，我認為它應是今年春天山村最美的窗景。不管陰雨之日或陽光燦爛時刻，它總是深深地吸引住我的視線，因此鄰居來訪時，我總忍不住請他們欣賞這一道窗景，只見他們試著形容所見：「哇！好美」、「感覺好幽靜」、「好有禪意」等，在面對美景，人往往只剩下讚歎了！

我曾經在露易絲湖城堡的咖啡餐館，從素有「天下第一窗」美譽的窗口眺望，近處是露易絲湖，因冰河裡的石礫相互摩擦，產生細微的石粉粒子，隨著融冰沉澱湖裡或漂浮水中，在陽光反射下一片晶亮的冰清碧綠，故有落磯山寶石之稱；冰湖三面環山，遠處壯闊雄偉的山頂上仍積著皚皚白雪，那窗景之壯麗的確令人難忘，但也只是迢迢千里之外，旅行途中當下的驚喜。

「閣樓的窗夢想著世界／旅行的窗流動著風景／相背的窗積著不化的霜雪／靈犀的窗棲著歌唱的雲雀」，想起多年前寫的詩句，想起生命中一些難忘的窗景，曾交織著多少的夢想與悲喜。而山村的這一面百鈴花窗，相較於「天下之最」露易絲湖畔的窗，各有千秋，但在我心裡因為與它日常相融、相契的生活情韻，它的素樸、它的幽靜，它的優雅豐美與盎然生趣，在我每一次回眸時都充盈著喜悅的慰藉，它就像個朝夕相處的故友，也像一首意味深長之詩，讓人安心，讓人想沏一壺茶，靜靜坐在窗前，遐思或閱讀，偶爾抬眼看那短胖的熊蜂嗡嗡穿梭於花間，聽它款款與風的呢喃。這一面百鈴花窗，它的美令我時時刻刻感覺到幸福。

而我深知，其實最美之窗在於心窗，日日時時將它拂拭得清晰明亮，它便能處處映照出人間至美至善的景致，若任其蒙塵染污，再美的風景都將暗晦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