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歸靜
從賈阿姨家完成「陪伴」她府上女娃與公子玩耍的任務,三天睡不足二十個鐘頭,滿心期望著回到自家後好好補眠,心想除了吃飯,所有時間都挪給睡眠;出乎意料,待我得以實現狂睡的大夢,我竟然──有時差,還失眠,真不是一個失望能形容的。
家後門有串風鈴,很小很單薄,貓奴會將手機轉靜音,卻不在意這風鈴聲,它的存在,像是對風的覺知,跟風的招呼,悠揚的聲音在風吹來時響起,頗有夏日清歡、冬日溫潤之感。
但這幾天,我好想「靜音」這風鈴,明知短腿的我跳不高,亦企圖讓它靜下來,幾番徒然。
有一個很有名「風吹旛動」的故事,一僧說是風動,另僧說是旛動,兩僧爭執不下,六祖惠能說:「不是風動,不是旛動,仁者心動。」我大抵如是,原本喜歡風,喜歡風吹動的鈴聲;但經過外境的變化,我的心不同以往平靜,再細微之聲,都能令我顫動不已,輾轉輾轉,皆不能眠。
偏偏偶爾失眠的貓奴,卻睡得酣穩,我更不敢輕舉妄動。
好在夜晚有月亮作陪,我從眉月看到圓月,再望至下弦月,隨著圓缺盈虧的變化,才發現自己平常就很隨意地,抬眼瞄瞄,第一次這樣持續地、天天觀看月亮,走進月亮的世界;上弦月是朝西的狀態,只能在前半夜看到,上弦過後,月亮才會漸漸飽滿起來,圓到不能再圓就會漸漸消瘦,瘦到無影無蹤,然後又開啟新的循環,簡直就是一則生命的大學問,我卻從來視而無感。
失眠的第N個夜,步入「殘月」,那是柳永描述的「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意識到殘月後,月亮會告別幾日,我有點捨不得,已然跳脫與失眠拔河的掙扎,漸漸適應了夜不寐,不覺失眠之苦。
忽然,一陣風,吹響風鈴,沒有了日前對鈴聲厭煩躁動的我,竟萌起一股清歡,無怪乎宋朝理學家邵庸說「月到天心處,風來水面時,一般清意味,料得少人知」,只有心安靜且細膩者,方能感受月與風都帶著清涼意,解憂化愁。我想,我能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