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慧莉

再過幾天，是一年一度可讓子女表達孝心的父親節。父親在兒女成長過程中扮演一定的角色，讓人感恩又感念。相對而言，父親也從兒女教養中收穫良多。今天就來聽聽一個創業老爸非比尋常的育兒經……

遭逢家變
頓時成為單親家庭

安迪‧萊茲（Andy Laats）是手表公司「Nixon, Inc.」的共同創辦者與執行長。二十五年來，他和合夥人打造了眾多優質有品味的手表、配件和職業選手的配備。他們生產的每支手表都是匠心獨具、忠於顧客的需求。

心儀的幸福藍圖

回想當初創業時，萊茲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印公司名片。當時，他不清楚要在自己的名字下面放什麼頭銜。反正，只有他和合夥人兩人，什麼都做，既然是合法商人，就放上「執行長」的頭銜吧。

結果，人們喜歡問他各式各樣的問題，甚至是養兒育女的問題。但他有問必答，而且口氣堅定，所以大家都很相信他。當時，他覺得自己都有答案。然而，當老婆生病了，他才發現要學習的東西很多。

萊茲來自一個很傳統的家庭，傳統家庭有其固有的角色分配和價值觀。當他要成家時，便把傳統裡男主外、女主內各司其職的價值取向當作自己的幸福藍圖。

二○○一年，萊茲結婚了，三個健康孩子很快地陸續報到。於是，他在外頭賺錢養家，妻子當個賢內助，相夫教子。他知道並非所有家庭都如此，但至少他家是這樣。只是，這樣的美夢只維持了八年。

妻子得了卵巢癌

萊茲的妻子剛過四十歲後不久，即被診斷出得了卵巢癌。當時，他們的孩子分別是兩歲、四歲和六歲。瞬間，他們的注意力得遊走於小孩和癌症之間。孩子的玩耍時間、老婆的手術、營養點心、化療交錯其間。有人得為生日派對訂製充氣城堡，還得留點心力在臨床測試研究。約有四年時間，他和妻子以為自己處理得當，占上風了。接著，一次掃描檢查又發現問題。他當機立斷，辭掉工作，回家協助。

即便卵巢癌復發、轉移後的存活率很低，但夫妻倆完全相信自己如果夠努力，便可以成為特例。不過，萊茲的妻子最終仍不敵病魔，撒手人寰，留下當時十二歲的瑪戈、十歲的葛溫和八歲的楚兒。此時，他的商業名片上寫著：單親。

在妻子離世前，萊茲覺得父母所為就是一份完整的A到Z字母表。以他家的運作方式來說，他負責A到M，大概就是一些「粗活」，像是工作、薪資、處理胎壓、養護廂型車之類的，而妻子則做N到Z，即一些比較細膩的事，像是確保孩子、狗狗和他有被好好照顧，開心過活。

計畫要趕上變化

妻子走後，萊茲要把妻子留下的工作撿去做。換句話說，把整份完完整整、從A到Z的工作都端過去做。做了後，他才完全了解妻子的那份工作有多不易。舉例而言，她離世後六天，三個孩子被學校送回來，因為他們都長了頭蝨。當時，他們都睡在同一個房間，互相傳染。

慢慢的，生活步入軌道，雖然仍不容易。要張羅三個孩子、兩間學校、五個課後活動，就是要讓每個人各就各位，一應俱全。

萊茲不清楚別人是怎麼辦到的。他發現在物質供應之外，情感面向是比較大的問題。他認識自己的孩子，但不若妻子那麼了解他們。讓他困擾的是，小孩變化這麼快，怎麼弄懂一個孩子？他努力跟上他們的變化。像是他知道瑪戈喜歡穿長袖、葛溫不喜歡驚喜，而楚兒不太了解幹嘛要穿內褲。

然而，孩子們持續成長、變化，萊茲最後拋開原本的雙人教養計畫，換上一個全新的養育計畫。他可能會對自己的孩子說，「喔，我看你又長大了，鞋子不合腳了，很高興認識你。請跟我說說你的事，我想好好認識你。」

父代母職
走進孩子內心世界

妻子過世後，萊茲與孩子們一起勇往直前。然後，他發現了一個全新的世界，它超出了Z，而不只是A到Z。先前，他不知道有這個世界存在。

萊茲每天做著日常工作，努力跟上孩子們的情緒變化，這讓他跨入了一個筆墨難以形容的世界。而且，他跟孩子們一起到達那裡。

與子女相處點滴

舉例而言，有天晚上十點半，他跟大女兒瑪戈在佛蒙特州的一間藥妝店。父女倆盯著牆上一整排的女性生理期用品。這是她第一次需要用到它們。兩人目瞪口呆，也很困惑。接著，他們決定每樣都買一個。看到用品的各種尺寸、形狀和使用方法，他們不禁捧腹大笑。

另外，有一次跟二女兒葛溫在一起時，萊茲發現她看似要崩潰了。於是，他隨即轉入媽媽熊模式，覺得可能發生什麼大事，要呵護與保護。然而，令他想像不到的是她破涕而笑，說有不可思議的好事發生了。

跟小兒子在一起，也發生許多讓萊茲印象深刻的親子時光，如：有一次，他接楚兒放學，而他已接送孩子放學將近三千次了。當時，楚兒跳上箱型車，手上拿著一個捲餅。他留意到兒子嘴唇龜裂，於是拿護脣膏給他用。兒子乖乖擦上，看起來很舒服自在。在靜靜駕駛幾分鐘後，他們碰到紅燈。楚兒突然開口問，「老爸，你最想要什麼？」

學習讓孩子信任

萊茲知道兒子之所以這樣問，並非是學校要他寫一首關於深切渴望的詩，而是他突然閃過這個念頭。他看著兒子，腦袋不斷想著，「快點啊，我最想要什麼？這真是一個很棒的學習時刻啊，我可以說些什麼改變這孩子的人生。」不過，在找不到合適的答案後，他跟孩子坦白，「我不知道呀！楚兒，那你最想要什麼？」

在下一個紅燈時，兒子回答了：「我想要這輩子都感受到愛。」父子倆在靜默中彼此對望，直到紅燈轉換為綠燈。

萊茲的工作是接孩子放學回家，但他深知自己在這世上的角色其實是證明自己有資格獲邀進入孩子的內心世界，對孩子有足夠的認識，讓他們可以適時說出真正的心聲。有時，他不免會想，要不是他常常接送孩子，讓孩子確信他就在那裡，了解他、知道他的需求，孩子會問他這麼深層的問題嗎？除了他，孩子還會去問誰呢？

與孩子相處的時光，對萊茲而言，就是一種神經系統對應的時刻，超出言語。他們一起笑，一起哭，或是在靜默中彼此對望，無須多說什麼，就像彼此熔合在一種共通的感受中。換句話說，兩人一起經歷、思索、感受同一件事。

成為單親後，萊茲努力當個更貼心的好爸爸。過程中，他收穫很多。對於目前處於A到M的家長，他的建言是，如果你覺得自己心不在焉，老想著過去，或是把一些看似不用太費心的照顧工作外包出去，請記住日常工作其實可以成為父母提升自己的入場券。

珍視與兒女交心

現在如果有任何人，不管是執行長或科技人，問萊茲養育之事，他會說，這不是一條簡單提供物質的後勤之路，也非一條情感可以快速演變之路。如果想解決一道難題，他的建議是，想想如何讓更多的人願意花時間在這個超越語言和文字的世界。如果你需要協助，「就問問那些擅長N到Z的人，讓他們引導你，參與你的養育過程。」

對萊茲而言，那些跟孩子共處於深富同理心空間的時刻強化了家人有時會發生不測的意涵。痛苦、苦難、生命中的不公平都會發生，但他們相伴，並不孤單。他覺得在這個空間的時間和連結都很好、很圓滿。為了跟自己的孩子交心，他願意做任何事。他希望自己的孩子假以時日也會努力跟他們的孩子交心。

萊茲表示，他會記得孩子的生日和畢業時刻，但在他臨終時最珍惜的時光將是：與小兒子在紅燈前的彼此對望、與二女兒一起為好消息破涕而笑、在佛蒙特州的藥妝店花一百五十美元幫大女兒買女性生理期用品。

萊茲回想妻子過世前曾懷疑他會理解深刻的親子關係，也憂心他這輩子都無法體會，而孩子也將無緣再享受美好的親子互動。那些互動，是妻子在臨終時最無法忍受失去的東西。那是她最大的悲傷，卻也是萊茲所收到的一份大禮。為此大禮，他付出最高代價，因此絕不會恣意揮霍。

萊茲深感這個他可以跟孩子一起經歷、在Z以外的共享世界，真實而又純淨。而他也明白當他們都在裡面時，孩子們就能持續感受到他們母親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