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出谷司馬

喜歡看歌仔戲的朋友，應該對多年以前由楊麗花所主演的經典戲劇《薛丁山樊梨花》不陌生；一些戲迷至今或許仍能哼上幾句主題曲的歌詞。在主題曲中提到的那位「移山倒海樊梨花」究竟是誰？這倒是一個有趣的議題。

關於樊梨花的事蹟在正史中並沒有任何記載，反倒是在清代的小說以及之後的戲曲劇本裡才能看到這位奇女子的身影。按照這些傳說的記載，樊梨花是西涼國的女將，父親樊洪是負責鎮守寒江關的守將。當時西涼與唐帝國相互為敵，而樊梨花卻愛上了唐的大將、薛仁貴的兒子薛丁山（這也是一個虛構的人物），因此反過來幫助薛丁山攻打西涼，最後還受封為唐帝國的「討西大元帥」。

西涼國是魏晉南北朝時期北方十六國當中的一個政權，位置大概在今日甘肅與新疆一帶，因為古來稱這裡為涼州，故而以西涼為國號。然而，西涼國亡於公元四二一年，約莫兩百年後才有唐帝國的建立與薛仁貴的出生。所以唐攻西涼僅只是一個虛構的劇情而已。

不過，有不少今日居住在四川一帶的羌族人認為，唐與西涼的戰爭確實存在，而且當中勝負關鍵的樊梨花應該是羌族人。在羌族人的認知中，他們曾經是一個統管中國西部偌大區域的族群，包括了上述西涼等地，都是羌族人的天下。根據王明珂先生的研究，包括今日四川的松潘、鎮江關到茂縣的太平、較場一帶的羌民，都流傳著樊梨花的故事。

鎮江關與較場一帶的羌民認為，樊梨花是古代羌族的領袖，是這些羌民的祖先。他們甚至認為，樊梨花父親鎮守的寒江關，就是現在的鎮江關；而所謂的較場，其實就是樊梨花曾經練兵的「校場」；當地甚至有一個凸起的土台，就是樊梨花受封為將的「點將台」。這些地點與地名的遺留，都是在述說著那個異邦女子如何愛上漢人的典範故事。

故事中還提到，樊梨花師從驪山老母，因此具備了「移山倒海」的法力，成為唐帝國打敗西涼的關鍵。除了樊梨花，能夠治水的大禹、建設都江堰的李冰、關羽身旁的周倉，甚至諸葛亮曾經七擒七縱的孟獲，都被羌族人認為是自己的英雄祖先。

王明珂先生認為，這些有著豐功偉業「羌族祖先」的歷史記憶，其實大多是羌民受漢民族戲曲與民間故事的影響而建立的；而這些具有英雄性質的人物，在「成為羌民」後就轉化成為漢民族的拯救者。所以，樊梨花救了大唐、大禹治平了洪水、都江堰不再氾濫，甚至周倉與孟獲，都成了三國時代蜀國的好幫手。

這些故事的轉化都是兩面的，羌民透過這些故事來說明，他們自古以來就與漢民族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同時，在某些重要的事件上，這些羌族英雄甚至成為漢民族克敵致勝的關鍵，透露出羌民自認在過往的日子裡，也曾經與漢民族平起平坐，相互對等的認知與想像。

至於到底樊梨花是否真有其人？她是不是真的能夠移山倒海？或許已經不再是探究的重點，就讓各民族「各自表述」吧！